但在这所谓的“惩罚”中,宋知蕙似是彻底软了脊背,乖顺到从言语到身姿,皆是尽了全力地配合着晏翊,哪怕晏翊很少与她说话,所说之言也多是嘲讽,她神情都未见半分异样。
宋知蕙掐算着时间,能那东海王应当已经收到了信件,即将回京,待他回京后,皇帝定要先是一番装模作样的查究,待查到晏翊身上,将他再次召回京中,应当要到了月底,也就是仲夏之时。
快至夏日,宋知蕙总觉得皮肤有些干燥,作为整座王府内,唯一被晏翊碰触过的姬妾,哪怕晏翊待她总是一副盛怒模样,但到底还是无人敢当真亏待她。
赵嬷嬷送来最好的杏仁油,她每次要拿那油将全身涂抹两遍,一次就是整整两盒,涂到整个房间都是那杏仁的香味。
白日无事,宋知蕙又要栽花,尤其是要往那假山周围栽种,这假山如今意味着什么,赵嬷嬷与碧桃心知肚明。
那各式花草搬进降雪轩中,她要了许多草木灰,每一盆花草皆是她亲自打理。
且每次打理的时候,她喜欢穿着简单,将碧桃支开,自己一人在院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修剪花枝,怡然自得。
入夏后,晏翊来得频率忽然骤减。
宋知蕙回想起上一次,还是在五日之前,若是算上今日,那便是第六日了。
她拉开床辱,掀开床板,将一瓶杏仁油倒进床板下那铜盆中,随后立即将床板盖上,又将被褥铺展,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将那两盒空瓶放在桌上,正要唤碧桃进来取走,却听院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宋知蕙有些不安地朝床榻看去一眼,她匀了几个呼吸,主动迎了出来。
晏翊推门而入,在看到宋知蕙的刹那,他脸上勾出一抹淡笑,这笑容莫名让宋知蕙心头一紧。
“王爷金安。”宋知蕙朝他屈腿。
晏翊缓步来到她身前,“孤带你去一处地方。”
宋知蕙恭顺应是,跟在晏翊身侧。
起初路上无声,待走出降雪轩后,晏翊不冷不淡道:“赵凌已被赐婚,是那马宗正家的嫡女。”
宋知蕙思忖道:“宗正乃九卿之一,且专门负责皇室宗族的各项事宜,宗正之女,配广阳侯之子,的确能够突显出皇上对广阳侯的重视,且……那马宗正可是皇后族中之人?”
晏翊颔首道:“乃皇后胞弟。”
所以那马家女子,便是皇后的亲侄女。
宋知蕙点了点头,怪不得皇上放心让正宗之女嫁去幽州,这层关系的确足够稳固。
只是那马家之女还未及笄,今年刚至十四,皇后说要将她带在身前教养一年,再嫁去幽州。
后话晏翊没有道出,只是冷冷朝宋知蕙脸上瞥去一眼,“孤明日便要回京。”
宋知蕙脚步微顿,抬眼朝晏翊看去,“妾愿随王爷一同前往。”
晏翊也停下脚步,冷睨着她道:“孤此番是去受训,如何能带你?”
宋知蕙垂眸咬唇,“那……妾便在府内恭候王爷归来。”
晏翊没再说话,只冷冷笑了两声,遂又提步朝前走去,宋知蕙略有几分犹豫,但很快又跟上了他的脚步。
跨进安泰轩的红门,晏翊再次停住脚步。
夜里的安泰轩向来幽暗寂静,此刻已至深夜,除了门外有人看守,廊道与院中几乎看不到一个身影。
晏翊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带,提步来到宋知蕙身后,用那丝带遮住了她的双眼,随后那粗粝的大掌便将她细腕紧紧攥进手中。
宋知蕙有心在记步数,可晏翊却是忽快忽慢,有时候那步伐大到宋知蕙已成跌跌撞撞的模样,根本记不得到底走了多少步,只知她最后走到了一处楼梯处,那楼梯又窄又长,让她下了许久。
而那周围的环境也愈发闷热潮湿,气味更是有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感,是恶臭与血腥融合的味道。
终是停下了脚步,眼前倏然一松,一丝幽暗的橙光射入眼帘,宋知蕙缓缓睁眼。
那许久未见光亮的视线,在陡然看到光亮时,陷入了一瞬的刺目,然很快,眼睛便适应了眼前光线。
在她面前不到两丈之处,放着一个巨大的坛子,而那坛口处,是一个人的头颅。
那人发髻凌乱,面若枯槁,双眼无珠,鼻尖已剜,那嘴里正有蠕虫在来回钻爬。
晏翊抬手拍了两声,密室另一段,传来推门声,一个女子提着木桶缓缓走进房中。
这女子的身影宋知蕙再熟悉不过,认出她的瞬间,宋知蕙猛然抽了口气,那含了许久的眼泪,顷刻间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