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没瞧出她有歪念,所以周时寂接过了她的笔记簿。
她的笔,他没用,他的身上带着笔,他用自己的。
钢笔抽出的一霎,周时寂并未错过她两只眼睛里的光愈发亮。
她盯了几秒他的钢笔,复抬眸注视他,眼中的期待更甚。
这令周时寂感到困惑,不由也看一下自己的钢笔。
“领导,”林蝉的心脏狂跳,手指翻动笔记簿到一面干净的页面,恳求道,“能不能写‘报答祖国’?”
“为什么?”多此一问。
其实周时寂不应该好奇。既然同意送她祝福词,她提出的内容也没问题,他只管写便是。
可她的微表情他无法视而不见。
别墅里的一眼,她在周骁的怀中,他没仔细瞧。
后来王远告诉他,她和路边偶遇冒雨走路的小姑娘是同一个,他无法完全将两人重叠,因为淋雨的小姑娘身上太狼狈。
他唯一捞得出印象的是雨中的那双眼睛。
今天才算他真正亲眼看清楚她的模样。
文秀而灵气的长相,清炯炯的鹿眼十分传神,宛如两条游动的鱼。
两条游动的鱼弯起来的时候尤为活络,仿佛她灵魂里的光都从中渗透出来:“因为我非常喜欢这四个字。”
周时寂判断是实话。又断定原因远不止如此。
再追问,于礼不合。
笔尖落到纸页上,划出流畅的弧度,快速组合出六行字。
第一行——林蝉:
第二行——前程似锦,
第三行——一路繁花,
第四行——报答祖国。
第五行——周时寂
第六行——2013.07.12
笔记簿递还她手中。
林蝉一瞬不眨地盯住第四行的四个字。
“可以?”周时寂问。
“……”林蝉嘴唇轻颤。
没敢抬头看他。她不想泄露自己眼里的情绪。
双手抱紧笔记簿在胸前,林蝉再次深深鞠躬:“谢谢您,非常非常非常感谢。”
当年真正给她回信的一定是他,而非周应启。
其中缘故她虽然不明白,但没关系,无论周应启抑或周时寂,都是她的恩人。周家同样是。
她的郑重其事,分明超出了几个祝福词相匹配的分量。周时寂不明所以。
但暂且无暇探究。他原本要下班的,顺道再来蓝厅转一圈而已,司机等着接他今晚回老爷子那儿。
现在司机打电话关心他的情况,因为超出他说好的时间好一阵。
“周末愉快。”下午记者会结束时的最后一句话,周时寂现在同样作为与她的道别。
走出蓝厅门口,鬼使神差地,周时寂回头望。
她已经直起身体,腰背异常挺硬,胸口仍旧紧抱笔记簿。
原地一动不动站立,她望向他,双眸饱含湛湛水色,灯光下眼圈隐隐泛红。
等在车子旁边的,除了司机还有王远。
今晚王远跟着周时寂一道去周家吃饭、见老爷子。
“领导。”王远给周时寂开车门。
“……”应激反应似的,周时寂皱眉,“要我说几次?回国后别再这么喊我。”
一次王远也没听劝。
哪怕现在周时寂的反应比平时大,王远一样说:“习惯了。改不掉。”
又说:“也没外人在场。”
“改。改不掉也得改。”周时寂态度前所未有坚决,伸手关上车门,由自己重新打开,才坐进去。
等王远上了副驾,周时寂问:“你在你们部门给人当领导,是不是压榨小朋友的劳动力了?”
“谁到你面前‘告状’了?”王远笑,“阿骁的前女友小林?”
周时寂提了一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远却来了兴致,与周时寂汇报林蝉初来乍到这一周工作日的表现。
十句里八句夸赞,其余两句表达他对林蝉的未来可期。
周时寂倒也没阻止。
只在最后道:“你继续帮阿骁照拂着吧。”
第6章 06:白菊花 蝉噪林逾静
#06
当晚林蝉就和院长妈妈通电话,把照片发给院长妈妈。
照片她很满意,院长妈妈也夸好,骄傲地说:“我们小知了从小到大都厉害的咧。”
只有在院长妈妈面前,林蝉才会抛掉谦逊,露出一些意满自得:“肯定的~我可是厉害的院长妈妈一手带大的孩子~”
宿舍里,和林蝉一样暑假留校的两位舍友又一次抱头痛哭,当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脑子是灌了整个太平洋的水才入了英专这个天坑。
哭完自然还是继续含泪死磕。
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的戏码。林蝉一般不加入哀嚎,因为林蝉“不配”。
稍微熟悉林蝉的都知道,她在这条路上走得太坚定,她若抱怨,舍友们会讨伐她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