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用太子的名头,只报了名姓,谦卑和讨好的态度做了个十足。
柔然王果然很高兴,发出了和身形完全不符的洪亮笑声,络腮胡笑得一颤一颤的,拍着闻承暻的手道:“很好!雍朝的太子,本王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英雄,今天才发现,你还是个聪明人。”
闻承暻笑而不言,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开,对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大王已经看到了晚辈的诚意,那大家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柔然王欣然应允,就在这宾主皆欢的大好时候,突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太子殿下的诚意,难道就是将冯家的祸首明目张胆做了议和的副使?”
萧扶光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穿着左衽的柔然贵族礼服,头上却梳了个汉髻,瞧着不伦不类,显然就是那个号称喜爱汉学的二王子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阿里不哥依旧不慌不忙,指着被柔然王和大王子有意无意忽略掉的冯士元,厉声道:“三十年来,冯家军手上沾了多少我柔然大好儿郎的鲜血,与我族可以说是不共戴天!太子就这么把人带过来,难不成不把我族开出的此次议和的条件放在眼里!”
当初柔然开出的和谈条件之一,就是交出冯家全族任其处置。
被他刺破了虚伪的平和假象,闻承暻和柔然王都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左右贤王对视了一眼,一直像个隐形人的右贤王阿岱才笑道:“太子既然敢将人直接带来,小王相信一定自有他的道理,二王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说完又嫌弃道:“都怪这些日子和你这个讲究人说了太多话,害我都变得文绉绉了。”却是将二王子喜欢汉学的事情当成了打圆场的笑料。
众人给面子的笑了,没人再去管阿里不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柔然王趁势将闻承暻引到已经铺设好的案几前坐下,自己也在上首的虎皮褥子上坐了,沉下脸来,对闻承暻道:“本王这二儿子虽然有些无礼,说得倒也是实话。太子把冯大将军带过来,打的到底什么主意。”
这时谈话才算是终于入了港。
闻承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起身向柔然王敬了酒,按照柔然的习俗一气喝干了后,才道:“不敢欺瞒大王,晚辈此次过来,就是想为我舅舅全家,向大王讨一条活路。”
“讨一条活路?”柔然王很感兴趣的样子,向前倾身,示意闻承暻继续说。
“晚辈自知舅舅全家镇守边关多年,与贵国已结下血海深仇,因此不敢奢求大王原谅。只是这些天晚辈已经筹集了些银两,或可补偿贵国一二。”
大雍储君此时的姿态放得极低,吐出来的话却让柔然上下一惊,“一百万两银子,只要大王肯高抬贵手,晚辈定当如数奉上。”
一百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大雍一年的赋税,其实也就一百五十万两上下。就连柔然一开始狮子大开口要求的赔款,也不过一百万两。
这样天大的巨款,大雍太子不过是为了救他舅舅,就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饶是柔然王早就猜到闻承暻是过来给冯家人求情的,也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大手笔。当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太子的意思是在赔款的金额上,再加上一百万两?”
闻承暻笑道:“赔款自然是用的国库内帑,这里说的一百万,尽皆出自我的私库,算是晚辈额外的孝敬。”
他这话说的太过豪气,连柔然王都被他这败家子的举动给镇住了,一时竟想不到话来回他。
阿里不哥却在此时冷笑一声:“一百万两?太子也不怕风大把门牙闪到了,空口白牙的话谁不会说,到时候拿不出来怎么办?”
他依旧阴阳怪气,柔然的其他人却不再制止,显然也是有着同样的怀疑。
闻承暻却笑了一下:“晚辈猜到大王会有疑虑,因此已经事先备好了十万两纹银,明日便可送到此处。至于剩下的,银子沉重不好搬动,晚辈愿意用太子印立下字据,三个月内,定当补齐。”
又恍若无意看了眼阿里不哥,傲然道:“晚辈贵为太子,又是家中嫡长,这点儿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听到他说“嫡长”二字,阿里不哥神色触动,还欲再反驳,却被父王看过来的眼神逼退,只好愤愤的止住了发言,用一双阴郁的眼睛扫射着大雍众人。
谈妥了冯家人的事,闻承暻便做出对和谈万事不管的态度,只让甄进义与柔然人周旋。
甄进义显然是得到了兴平帝授权的,做主答应了柔然人百万之巨赔款的要求,又承诺奉送万担粮草和千匹丝绸,豪横的比闻承暻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