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也就给程避愆喂过一次助眠药,一来是程避愆确实太累了,需要充足睡眠,二来他出去见洛力,得稳妥一点,否则以现在程避愆不正常的状态,醒来找不到自己,没准会受更大的伤害。
昨天做完已经凌晨四点了,程避愆睡着后,谢执大概睡了两个小时,他在段何电脑里的那些东西,段何偷拍了很多有关橙子的照片,但能看得出来,橙子对他一直有所防备,所以他的一些凝视角度没有得逞过。
漂亮的小男孩得聪明才行,而且得是特别聪明,聪明到能够找到足够恰当的自保方式,他的每一句语言,每一种神态,每一个眼神,都必须经过精心的思考才行,否则漂亮就会变成一种灾难,一种罪过。
他但凡蠢一点,或者没那么聪明,可能早已经被段何这个变态坏事做尽了。
谢执只是想到了一丁点这种可能,毫不夸张地说,他呼吸困难。
他想,如果不是他很喜欢程避愆,甚至达到了爱的程度,他可能甚至不会怎么在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天底下受苦受难的人何其多,多到不计其数,多到无休无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滋生,就像上帝创造人类那样,上帝也在源源不断地创造苦难,创造经历苦难的人。
所以他不会觉得哪个人经受苦难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除非苦难落到了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头上。
他洗了个澡,试图冲掉身上一切污秽,顺便冲掉他妈的这个世界所有操蛋的苦难。
十二点时,程避愆醒了。
营养师端上来了一些精美可口的类似流食一样的东西。
程避愆睁开眼之后,试图起来,但好半天连一个指关节都没折腾的动。
谢执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这些艰难却收效甚微的动作,面部微微抽动,似乎活像能帮他发力一样。
程避愆放弃了,他躺在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橙子?”
谢执把一根吸管连着温水送过去,程避愆慢腾腾地吸完了一大杯水。
程避愆又缓缓清了清嗓子,但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豪华病房安静的只有一体机播放的白噪音,那是一个控温控湿的系统,发出的可供选择的白噪音可以立体环绕整个空间,谢执选择了一种篝火的声音。实际上这不太科学,因为篝火通常只有一处,根本不需要立体环绕,毕竟没有哪个活人能够躺在篝火中间。
谢执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已经在这把椅子上坐了太久,这些天他吃睡都在这,倒也不是他没苦硬吃,只是他不觉得有多苦罢了,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时候置若罔闻,还是年轻,身体素质太好,所以身体提出要求的时候少。
程避愆举起一只胳膊,看了眼自己洁白如玉的,光滑细腻的胳膊,这是一只非常美丽动人的胳膊,如果能够忽略它上面那些密集红痕的话。但如果不忽略的话——倒是也很难忽略——那么它就是一只有些涩情的胳膊。亦或者,是一只刚从蚊子窝里拔出来的胳膊。
谢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天知道,他身上也有,他的胸肌和腹肌也遭受了密集的蚊虫叮咬。
在这个凛冬已至的新年,他们俩被蚊子包围了。
程避愆逐渐能动了——到底是年轻啊,他缓缓起身,想坐起来,但实属异想天开,他的腰及以下像是被打散了,不再属于自己,于是他以一种很寒碜的姿势半起身,谢执给他后面放了个大枕头,撑住了。
“疼。”
这是他说的第一个字。
于是谢执道歉。
程避愆微微摇了摇头,“我们有什么待办?”
“啊?”谢执愣了半天。
“请了假,有作业吗?”
谢执顿时一脑门的疑惑与迷茫,就像来到了平行世界。
“宝宝,你好了?”
程避愆说话很慢,声音很轻,他实在没力气,谢执支起床桌,他在那小口吃着饭,嘶了一声,他的唇舌都被谢执咬破了,稍微热一点的食物对他来说都是个麻烦。
他只能慢慢去吃,等温度降下来。
“我什么都记得。”他慢吞吞地说:“对不起,谢执,我太不像话了。”
谢执松了口气,感觉这一刻他浑身每个细胞都跟着放松了,活像做完了八百次冥想。
“我没觉得不像话,宝宝。”
“谢执,和我睡的感觉怎么样?”
谢执把头凑过来,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捉摸不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避愆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他全身都在疼,没有表情就已经是用了很大力气了。
谢执搂住他,在他脸上点吻了几下。
“你吃了吗?”程避愆看了他一眼,但是他很疲倦,所以什么姿势都慢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