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下心神,用书册夹着宣纸,闻着身侧的雪中冷梅香,悄悄描摹二人的影子。
谢璧眉眼本就若谪仙俊美,又从小金尊玉贵,连影子都透着旁人勿近的贵重。
江晚月画着身畔人的轮廓,心头似是有弦,被轻轻拨动,渗出几分酸涩。
谢璧用膳后总来此地看书,她鼓起勇气,才来此地伴读。
谢璧看的书皆是大家所著,字字晦涩。
他所专注的天地,她无法进入,更何谈领悟。
江晚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本,心里又生出几分喜悦。
没关系。
她总算一步一步,在靠近他了。
就算要走很远的路也无妨,她不会偷懒,他们已是夫妻,有一辈子的时辰,足以让她走到他身边。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烛火通明,书案旁的几架炉散发糅合了腊梅香的暖意。
江晚月轻轻蜷起指尖。
每次看罢书,皆是她识趣离开,谢璧自是一次也未曾挽留过。
可今晚,也许是窗外寒风瑟瑟,也许是室内烛火太暖,江晚月踌躇着,想再多留片刻。
待到月色清辉洒满琴筑,江晚月知晓定然是不能在此地逗留了,她站起身,脚尖盯着裙摆,犹豫着将心中反复多次的话轻声说出:“郎君,天气渐冷,你还是去霁泉坞歇息吧,那……那本是你的院子,我去偏院睡也成的……”
谢璧抬眸,目光合着烛光落在江晚月脸上:“看完了?”
江晚月怔住:“……今日已读完了。”
谢璧将毛笔放在她手心,笑道:“读罢声律,也可以试着吟诗了,今夜月色甚好,不若试作一首?”
二人指尖相碰,江晚月心中一颤。
她就算再懵懂无知,也晓得谢璧今夜此语,并非真想看她写诗,而是留她之意。
第04章 第4章
琴筑里烧的炭火过多,江晚月脑袋被热气熏蒸得乱成一团。
她双手颤抖,哪儿还能写成诗?
蓦然,手背被微凉的手掌裹住。
谢璧环她于胸前,握了她的手,一字一句,下笔如飞鸿。
察觉到雪梅的气息萦绕在周遭,江晚月全身紧绷,周遭的景色渐渐迷离,唯有心跳,愈发清晰。
夜色渐渐沉下,琴筑里唯书桌上有一盏小灯,朦胧的烛火,隐约透出屏风后的床榻。
谢璧低眸,眸光掠过自己的妻。
下定决心要迎娶她进门时,谢璧已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局面。
婚后那几日有肌肤之亲,谢璧并未有太多心绪波动,不过他生性爱洁,又忙于朝政无暇他顾,对那事儿也无波无澜未曾刻意留心。
如今,既然皇帝提了,不妨顺水推舟。
更何况,谢璧的眸光在江晚月身上顿了顿。
他的妻蹙着清秀的眉心,鼻尖渗出细细薄薄的汗,显然甚是紧张。
夜里的烛火覆在她姝丽白皙的脸颊上,让人想起夜色中惊艳馨香的芍药。
谢璧低沉的笑了,将笔放下:“怕我?”
倏然,江晚月似是听到一声低沉的笑意,随即察觉到谢璧的手掌拦住她的腰身,江晚月惊心动魄的抬起眸,下意识的挣了挣,谢璧看似并未着力,实则牢牢掌控住了她,宽大的手掌,轻易托住襦裙裹着的纤细腰身。
江晚月心跳如擂鼓,已大约能想到要发生何事,在谢璧逐渐靠近的那一瞬,脑海里涌现的是初见那夜,谢璧满身月色,在他身侧,洁若初雪的鹤扬颈翩飞……
江晚月隔着衣衫,缓缓攀住谢璧的肩头。
在她刚入谢家门时,她也曾暗暗期许过。
但谢璧自持清冷,大婚那几夜倒像是婚礼既定流程,后来两人分居,她心底那份面红耳赤的愿望已渐渐平息,他是云尖上的人,她和他这般相安无事,已是极好。
可他毫无预兆,圆了她心心念念所想。
并非大婚,并非特定的时辰。
只是个普通的夜晚,而他们在这夜,也真的如同一对儿普通的夫妻。
江晚月似是做了一场梦。
梦醒后,重新洗沐后的谢璧在她身侧,闭眸躺在她身畔的枕上。
江晚月轻轻动了动唇角,在烛光下隔空描摹谢璧的长相,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就算此刻闭着眼眸,也让她止不住的怦然心动。
许是累了,谢璧闭着眸,似是已坠入梦境。
可就算是梦中,谢璧也是睡在床榻的一侧,和她保持稳妥清冷的距离。
江晚月侧过眸,甜蜜里品出几分酸涩。
她嫁给谢璧,自然也暗中起过很多妄想。
比如,想他能对自己笑,想他能在灯下揉揉她的发,再大胆一些,也想过被他拥在怀里,想他能从身后,揽住她的腰……
可入谢府这么久,二人仍如同陌生人般疏离,有时江晚月也暗暗想着,怕是连谢璧身边的丫头都比她和谢璧亲密一些,是因为……除了婚礼后那几夜的例行公事,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