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为了做好同步乐队,曾同上位者据力争,也曾为了写歌几乎住在排练室里。能到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轻易放弃。
可这个世界本就瞬息万变,永恒的东西太少太少;转眼间,眼前的一切都在暗示着结束。
一年前,五个人因为机缘巧合聚在一起,满腔热血地追逐一个多舛的音乐梦想,他们从来没有害怕过。
一年以后的现在,在加州朦胧的蓝调时间中,五个人冷静且沉默,各自着脑中的万千思绪。
夏天要结束了吗?
这段兵荒马乱又意气风发的、明媚而热烈的、珍贵的青春,好像要结束了。
正如太阳会落下,时间会向前;人也无法长久地停在同一个地方。
晚上,辛西娅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临时决定回旧金山一趟,为了赶飞机,连晚饭也没来得及吃。杰西卡和丹尼尔吃完晚饭后就各自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打电话跟父母家人商量之后的安排。
柏然和谢桑榆各自穿了件薄外套,按照白天的约定,一起出门又去了屋前的那片海滩。
夜里海浪静了下来,月色清澈明亮,在泛着细波的海面上投下细碎的鳞光。风声清浅,吹来山林中几声断续的鸟鸣。
柏然和谢桑榆在沙滩上坐下,一时都没说话。
“剑桥的事情,怎么样了?”谢桑榆在柏然耳边冷不丁开口:“我俩拿的合同是一样的,平时也不见你买什么奢侈品;去上大学的话,你存下的钱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柏然缓缓转过头,看着谢桑榆:“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谢桑榆眨眨眼睛,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傻了吧?为什么不说?成员们不知道你家的事情,但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有多想去圣约翰学院,知道你多不喜欢BC;你一开始加入乐队,不就是为了能去剑桥吗?
“虽然听上去很像风凉话,但现在这个时机,对你来说其实挺合适的。”
柏然的表情看上去木木的,听完谢桑榆的话也没多大反应,一只手覆在膝盖上轻轻摩擦着。半晌,他才问:“你……没想过留我吗?”
谢桑榆苦笑:“当然想过啊,但我做不出这种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多想去剑桥,你为了这个目标做出了多少努力;我当然要支持你了。
“柏然,爱情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你还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今天你可以因为爱情选择留下来,明天你就可能为此后悔。你跟我都清楚,对你而言最优的选择是什么。”
柏然心头一酸,嘴里泛出苦味:“那你呢?”
“我?”谢桑榆沉吟了一下,目光望向面前的海面:“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那些我曾经追求的东西,我都得到过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幸福,勇敢走向想去的地方,不要在二十岁的时候留下遗憾。”
“如果我说,我的决定是要留在BC呢?”
谢桑榆眼神骤然一颤,不可置信地朝柏然看过去,嘴唇微张着愣了半晌,才想出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我会劝你不要这样。”
柏然笑了笑,放在膝盖上的手拿了下来,牵住了谢桑榆:“我也劝了自己很久。整个下午我都在想这件事。剑桥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那么水到渠成,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要分别,是……很迷茫。”
谢桑榆不解:“为什么会迷茫?这是你的梦想啊!”
柏然握紧了谢桑榆的手。音乐人十年来的坚持全记录在指尖的琴茧上,那种稍硬的触感很明显;以至于每一次用力牵手,谢桑榆都会一瞬间想到这件事。
柏然仍旧笑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迷茫不是很正常吗?”
谢桑榆一时失语,竟不知从何反驳。
柏然继续:“我知道剑桥是我的梦想。室内乐、古典乐,这是我从小学开始就开始接触,并且也不断为之努力的事物。
“这个梦想开始的时间太早了,以至于我现在想起,甚至不太确定这个梦想最初是哪里来的。
“是因为幼儿园老师说人人都该有个梦想?还是小学为了参加演讲比赛,写的那篇关于梦想的稿件?还是因为我成长的过程中收到太多称赞,让我觉得自己就该去做室内乐,就该西装革履地坐在乐团里,在音乐厅的舞台上表演?”
谢桑榆打断:“柏然,最近乐队带来的压力太大了,有怀疑有迷茫是正常的。但这都只是一时。你学乐器这么久,肯定也没少经历过不想练琴的时候吧?这是同一个道,别被它蒙蔽了。”
柏然摇头:“不是的。其实,从上一次我们在这片海滩上的那晚,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