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自李明伟来后,除了说话,便没有抬起过头,一边听他们说话,一遍默着自己的书,如今听到陈子荣的名字,方才搁下笔。
“记得。”司若淡淡道,“因狎昵同窗而被我打伤休养。怎么,李少爷想做第二个?”
“你!”李明伟没想到司若居然胆敢威胁他,拍案而起,但随即想到什么,脸上的愤怒化作幸灾乐祸,“哼,你还不知道吧,陈子荣死了!就在昨天夜里!”他大声道,恨不得窗外的飞鸟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朝律法,被伤者在十五天保辜期内死去,伤人者视作杀人,承担全部责任!”
“司若,你别还想着乡试春闱了,等着见官去吧!”
“不可能!”司若站起,眉头紧皱。
他虽说和陈子荣动了手,陈子荣也受了伤需静养,但司若再清楚不过,那好色之徒只受了点皮外伤,断不可能突然死去。更何况他最清楚这人体构造不过,打人时都是避开要害处打的,当日陈子荣还气到不许任何人扶他回的舍房,怎么可能过去不到七日就死了呢?
司若下意识觉得李明伟是在说谎话诓骗他。
可李明伟的确又没有拿这种事情骗他的由……李明伟和陈子荣是一对家世相当的狐朋狗友,脾气都大的很,若是要让陈子荣知道李明伟拿这种晦气事情来找自己麻烦,恐怕李明伟也不会得了好。
司若的目光打量着屋内几人。
先跑进来给他告信的那几名同窗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难色,甚至那个北地同窗还抹了把汗,脸上是做不得假的担忧。
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此事。
“有什么不可能?做了就是做了。衙门的官差已等在山门外了,你要和我乖乖出去卖个好,说不定我还会帮你一二。”李明伟暧昧一笑,上来就拉司若的手。
司若退后一步,避开李明伟的纠缠,有诸多同窗看着,官差必是做不得假的。他现在相信陈子荣是出了事了。
可这也不代表他愿意受李明伟的威胁。
“一双脏手,莫要碰我。”司若微微昂起头,“我自己会走。”
李明伟听得司若的“狂言”,更是气愤,“你你你”了好几下,方才一甩袖子,拉开大门,先行走出。
司若跟在后头,经过那北地同窗时,他低声道:“仁兄,我要先行去见官差,烦劳你帮我叫董师至山门。”
说罢,他便离开。
乌川书院山门处果然站了一列穿着红靛二色官府的差人,胸口都绣着一个大大的“乌”字,腰间挎刀。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一直在原地踱步。
见到司若和李明伟一行人来,领头带着红缨帽的差人更赶前几步,粗声粗气道:“疑犯何人!”
李明伟赶紧圆滑地做了个揖,将司若推出去:“大人,正是此人。”
红缨帽差人的目光在司若身上打量一圈,却狐疑地收了回来,冲李明伟道:“你莫不是寻了人顶替吧!这人分明是个文弱书生,你让他杀人?真是笑话!”
“这……”李明伟被一刺,心里长篇大论被打断,“不不不,大人,我哪敢做这等子事啊!有数名同窗目睹,子荣就是被他所殴!牙都掉了一颗!”
司若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分辩半句。
红缨帽差人仍是不太相信,去问司若:“你为何人,报上名来,可认你同窗的说法?”
司若做了个揖,腰背挺直,冷静开口:“学生司若,乌川书院儒生,的确与陈子荣有过龃龉。但,陈子荣之死,与我无关。”
差人还没说话,李明伟便跳起来了:“子荣是保辜期内死的,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我看是你油嘴滑舌,妄想脱罪逃脱!”
司若既然认了,红缨帽差人便也没什么可说,当下就要押解司若回官府中缉拿讯问,示意旁边的差人拿出木枷,可司若却拒绝被铐,相反,他再度开口——
“陈子荣之死尚有疑点,疑罪从无,在寻到真凶之前,我不会认罪。”他大大方方,丝毫没有自己成了个犯罪嫌疑人的恐慌。
雨停后的山路湿滑,风虽不大却冷,司若被揪出来时只穿了书院院袍,被风烈烈吹拂,更显得他清瘦。两个差人见司若不配合,便上前去钳制住他的胳膊,妄想叫他垂下头来,可他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你果然是个臭脾气的乌川书生!”红缨帽差人皱眉道,却抬手示意手下放开司若双手,“可律法有令,你读的书比我多,望行个方便。”
正在二人僵持之时,山门后又有一群人急匆匆赶出,见到司若仍留在原地,方才放慢脚步。
红缨帽见到打头的乌衣老头,行了个武人的礼:“董师,何事把您老给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