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甚至不屑解释,平淡道:“父皇息怒。”
“啊!”建元帝嘶吼一声,整个人仿佛霎时间被抽干了力气向后倒去,口鼻中流出鲜血。
太子目光沉静的注视神情扭曲,唯有胸膛不明显的微微起伏着的建元帝,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转身,“你先下去吧,顾昭快回来了,别让他见到这种情形。”
声音不负刚才冷硬,反而多了一点温情。
容从锦不敢多言,叩首匆匆退下,在殿外拦住了带着太医回来的顾昭,只让太医进去。
建元帝病重,太医自然是在殿旁随时等候吩咐的,本就是忧思忡忡,顾不得旁人,连忙去见建元帝。
“王爷,太子和陛下还有话说,我们先去拜见母后吧,数月不曾见过母后了,王爷也想念母后和太子妃了吧。”容从锦温声道。
“那本王去给父皇行礼,然后我们去见母后。”顾昭想了想道。
走到寝殿前,太医慌张奔出:“陛下龙驭宾天了!”
“父皇。”顾昭倏然变色,连忙抢进寝殿,在门槛上绊了一脚仍踉跄向寝殿冲去,衣袂当风,衣摆两道蟒龙纹在阳光下折出细腻银光。
钦启元二十一年春,建元帝驾崩,太子顾晟继位,改年号为永泰。
宣遗诏,任命官员,建元帝丧仪恢弘,举国哀悼,太子更是亲自守灵将一切礼数打点得毫无瑕疵,停灵数日,葬入帝陵。
德妃伤心过度,殁于云藻宫,新帝感其忠贞,加封德妃谥号昭顺。
玉玄真人吃多了仙丹,数日后在蓬莱宫成仙。
容从锦本来担心顾昭像宁亲王和齐王去世时一样伤心,没想到顾昭只是难过数日就不大放在心上了,容从锦本来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不愿去问他,但心中好奇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顾昭倒是坦然:“父皇,不,先皇还在时,小的时候先皇答应要来看我,却没有来或是不愿意见我时,本王会伤心,不过伤心久了就不伤心了。”
“也不大难过。”顾昭摸着胸口道,以前他拿着画好的纸鸢兴冲冲的去找父皇,但是父皇明明在书房却对他避而不见,那时他是难过的,后来父皇独宠贤妃,贤妃让人把他推下水,母亲抱着他垂泪,他侧首期盼的望着殿门,父皇却始终没有来时他也是伤心的,他还记得那天夕阳沉入湖面,瑰丽霞光染在水层上荡开的涟漪。
现在他确实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容从锦却觉得心酸,情不自禁的拥紧了顾昭,低声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那样对你了。”
“从锦陪着本王,当然不会啦。”顾昭傻乎乎的笑起来。
“即便臣不能再陪着王爷,有陛下在你也会过得很好的。”容从锦轻声道。
“从锦要去哪里?”顾昭慌道。
“王爷想好去哪片封地了么?”容从锦转开话题道。
大钦成年的皇子在新帝登基半年内一定要离京,才能不违背祖制,向来是皇帝给众王爷选定封地,王爷没有讨价还价的地步,不过新帝对顾昭的关照有目共睹,他选哪里做封地都可以。
顾昭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在他看来也很简单,“从锦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就是荒山野外,他搭一座小木屋也可以挂一个瑞王府的牌子,顾昭单手托腮想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美滋滋的笑了。
“建州怎么样?”容从锦提议道。
“好呀。”顾昭一口应下,停顿一瞬问道,“建州在哪里呀?”
春光明媚,阳光柔和暖煦漫过紫藤花架映在贵妃榻旁,容从锦不觉浅笑,让碧桃拿过地图来,指尖从望京一路向下游移,指着右下角的临海州府道,“就在这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王爷会喜欢的。”
“好。”顾昭大致看了一眼就点头,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欣喜道,“离望京不远,以后我们可以回来看兄长和母后。”
“王爷应该叫陛下了。”容从锦轻声道。
“是啊,嫂嫂也是皇后了。”顾昭欣然道,特别令他满意的一点是太子妃也跟着封为皇后,他未出世的小侄子侄女,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公主了。
若是侄子侄女出生后,兄长再继位成为皇帝,孩子在身份上未免差了一层,被那些老臣挑毛病。
顾昭以前就总是缠着王妃,新帝登基后容从锦心中大事已定,面上也多了些笑容,顾昭更是欢喜,阳光翩跹,花影遍地,顾昭心中说不出的快活,他是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正事,即使白日里王妃不愿意跟他亲近,他抱着王妃也觉得心满意足。
还是碧桃看不过去,陪着顾昭在花园里消遣才给了容从锦喘息之机,容从锦画完了画册了最后一幅画,良久才放下画笔,轻轻将画册放到一旁,他总觉得这个画册没有画完,江河摇曳,那些在行舟上一同度过的时光,他在雍州染上时疫,顾昭不顾危险来照顾他的时候,每一个日夜回想起来都美好得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