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车。晕机。梁景珉品尝着这两个词汇,想起来高中秋游去游乐园,那时他领着头去坐过山车,看起来可兴奋得不得了。360度旋转了好几次,也不见他呕吐难受。
梁景珉心里冷笑了一下,是笑自己。不想结婚,晕车倒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个好借口。
“那你要怎样?”他说话,声色却冷了。
“你如果非要办婚礼,我看阿克莱斯湖就挺好,何必破费请那么多人,还都得负担机酒,”程荆神色恹恹的,似有些落寞,“叫几个熟悉的好朋友就行了,反正都是结婚,我不喜欢太热闹,也不在意形式。”
非要办……梁景珉苦涩地咬着字眼。强扭的瓜不甜,到今天他才尝出滋味来。
这些日子好好哄着搂着,可到底程荆的心是冷的,他就是把自己烧化了也捂不热。
天气日渐暖和起来,断了暖气,夜里还是寒冷。梁景珉的手贴着程荆的腰腹探进来的时候,他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
程荆近来在床上总是很配合,今天却显得不在状态。他并非全无反应,只是极为被动,沙哑地抽着气,如同用力压抑,像是拉坏了的风箱,听得人心里也跟着漏风生寒。
越是这样,梁景珉越控制不住下手更重,要他情难自抑,要他失去自我。
程荆锁着眉头,额前汗津津,伸出手冰凉凉抵在梁景珉身上,轻声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梁景珉搬过程荆的下巴,像是掐着他的脖子,回报以一个窒息般的吻。
事实是,梁景珉自己并不晕车,当然也不知道晕车晕机和晕过山车这两者并没有必然联系。这个误会似乎只能归结于认知差异。程荆说过许多次谎,但这一次是实话。
他不曾参与婚礼的策划,不当家不知柴米艰辛,更不知道梁景珉花了多少心血。他只以为这一切对于无所不能的梁景珉而言大概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这时候的程荆,忘记了发生过的悲剧,忘记了对梁景珉的恨。他的记忆停留在苦涩的单恋中,一切来得太快太好,像梦一样。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有和他一样的好运气?
春光烂漫,再过不出一个月,他要和初恋结婚。
前些日子他状态反复,的确没有心力细想婚礼布置计划,直到今日才稍稍空出时间来。他是真怕自己晕车晕机呕吐不止扫了兴致,可惜梁景珉没信。
“我看阿卡莱斯湖就挺好……”程荆拿捏着语气,是好声好气建议的,可惜他身体虚弱,再怎样说出话来还是有气无力。
这夜不知为何,梁景珉比平时都冷淡,又变得遥远无法触及。
程荆觉得撑不下去了,却不想扫了他兴致,压抑地抽着气。
临了了,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梁景珉的脸颊,岂料力气不够,只碰到他身上,倒有点像要把他推开。
他轻声问他是否不快,却没有得到答案。
过了很久,梁景珉的声音听起来很生硬,程荆莫名觉得他在难过,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难道还在乎我高不高兴么?”
程荆垂目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有了,似乎也不需要我关心。”
“什么都有?”梁景珉淡淡重复了一次。
程荆点点头。他有家世,有钱,有地位,有事业,有大好前程,有追求者无数,可不是什么都有了。
“可惜我什么也没有。”程荆的声音有点空洞,但隔了一会儿,他又纠正道,“不,还有一件。”
梁景珉问:“什么?”
程荆垂着睫毛思量了一下,接着抬眼很认真地回答道:“我还有一颗心脏。它只为你而跳动。”
梁景珉的心脏陡然漏跳了半拍。
第57章 往事(三) 春天的婚礼
这样蹩脚的情话由别人口中说出必然俗套, 但由程荆说,却莫名让人感觉肝颤。
然而有关程荆病症最让人难受的一点是,上一秒他或许还在对着你满眼爱意地索吻, 下一秒他就恨你入骨。
梁景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仔细想想,约莫还是报应。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够远赴欧洲,好在婚礼当日阿克莱斯湖畔阳光明媚。
此时程荆刚和梁景珉发了好几日的脾气, 他其实自己也迷迷糊糊没想明白原因,只是遵从着本能对他刻薄冷淡。白西装悬于床头, 他连碰也不碰一下。
“其实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梁景珉斜斜靠在门口。
这时候大约是夕阳西下,他背着光, 面孔变得很不清晰, 垂目调整着手上绷着的那张薄薄手套,看不清神色。
“怎么来得及?不是证都领了?”程荆合上眼睛, 感受着黄色落日在眼皮表层涂抹的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