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无用,现在他的大脑中无数声音忽然同时响起来,已经难以辨认出清晰的字句,仿佛是十数年的岁月陡然碰撞重合,将程荆的全部智击得粉碎,他毫无应对之法,只能缓缓等着这阵浪潮平息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想找到一把电钻顺着自己的太阳穴穿进去,或者那一把斧子隔断喉咙,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折磨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内心在嘶吼、破裂、叫嚣,然而四肢却毫无力气,沉重得像灌了铅,一寸都无法挪动。
最终,他就在颅内的喧闹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梁景珉的踪迹了,只剩下年轻的小盼在床边削苹果。
她显然不是做这份工作的料,一个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等到皮削完一半都氧化了。
她自己都笑着不好意思把苹果递到程荆手上,直接送给了垃圾桶。
程荆没再赶她,她倒自己担心地卖了好几次惨,数番重申需要梁景珉付的工资做零花钱也需要这份bigname实习经历,又担心程荆要开除她。
程荆这时候已经缓了过来,看着她平和地笑,和她推心置腹谈经验,傻姑娘,好不容易实习一趟,只削苹果能学到什么?还不求你哥让梁景珉安排个核心团队,好好偷师才是正经。
小盼很没志向地表示她生下来就是为了享福的,无需早早接受社会的毒打,并不想天天坐办公室。
于是程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寒门思路,自觉对她的确不使用,于是也不再催她。
小盼的确是个很好的陪护,虽然顶不了大用,连个医生都喊不来,但胜在话多有梗。
程荆此人看似冷淡,却其实喜欢身边热热闹闹,也不会嫌她话多,有时候只安静听她说着自己的事情,也觉得很有兴味。
偶尔他也会有些难过,想着自己倘若生下当初那个孩子,等到小孩长大,或许也会像她一样可爱,一样多话地缠着他说故事……他已经准备好不少睡前故事要讲给他听,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他掂量一下,又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遗传了他和梁景珉的性格,恐怕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个嘴硬骨头硬的难搞对象,到时候作出祸来不好收场,还是不生的好。
他很少会想起梁景珉了,大多时候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既然打算斩断过去,那么首先得管控好自己的思绪。
警察来过,鉴定也做了,风波已经过去且受伤方本人不打算诉讼,事情真如梁景珉所料了解了。
他知道背后少不了梁景珉的操作,只是选择性忽视了这些细节。
程荆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好在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日益好转。医院环境很好,他明白每住一天都在烧钱,虽然很想尽快出院,却也不由得担心出院后该怎么和梁景珉相处。
或许他能识趣一刀两断,或许他会纠缠不休。
梁景珉是个手段高明的疯子,程荆也不敢轻易断定。
他没忍住,寻了个机会找小盼试探:“你们梁总有交代等我出院了怎么安排你吗?”
两人在玩扑克牌,小盼刚丢了一个王炸,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边端详着手里的卡牌一边顺口说道:“他说过,让我等你问的时候再转达。”
“他说,阿克莱斯的别墅你住,在你愿意之前他不会再回去,等你想通再说。他还说……”
“还说什么?”程荆将牌倒扣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听。
“还说,别的要求都任你提,但他不同意离婚。”
小盼不懂含义,这几日单看着三过病房门不入日夜枯守的梁景珉,自以为两人都是情根深种,小两口只是闹别扭,说得自在,顺手打出一个3。
她的确不会玩牌,程荆不想牌局太早结束,笑了笑,很配合地出了个4。
思虑着,程荆却笑不出来了。
想起早先为了脱罪做的鉴定,程荆忽然发现自己无意间跨入了圈套。他现在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想走离婚诉讼也会极为麻烦。更不用说他孤立无援,无父无母,多年不联系,从前的好友几乎都走散了,反观梁景珉,他有雄厚的财产,有优秀的律师团队,几乎锁死了程荆在身边。
可惜的是从前很多事情的证据他没有保留也无法保留,更不用说先前虚假报案的事情,倘若细究还会牵扯到自己。
程荆当然可以跟他闹得不死不休,只是或许要耗费数月数年的时间,即便成功也是惨胜,最终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梁景珉太懂程荆的个性,他讨厌麻烦,更讨厌将自己的丑事公开示众,几乎拿捏了他的心态。
思及此,程荆只有苦笑。说到底,当初做了愚蠢决定的人是自己,现如今就要为此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