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慧拿掉他的手,想要喝水。等林汉川出去倒,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身上的不适是天亮以后加重的,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直往下坠。
林汉川给她倒了水,失落而怜惜地去亲吻她的嘴唇,罗慧避开:“我想再睡会儿。”
“睡吧。”林汉川想起昨天在公园拍外景时下起了雨,她被淋到了,当时大家都在赶进度,也没注意,加上他昨晚太粗鲁,对初经人事的她没怎么怜香惜玉,想必身上是不痛快。
他略感抱歉,更多的是懊恼,被雨淋了也好累着了也好,再怎么样都不至于如此虚弱。
“你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吧,我们迟点回去。”
林汉川只好应下。出去等到十点半,罗慧自己起了。
两个人磨磨蹭蹭,一直到下午才回到陈家村。罗庆成有些不太高兴,金凤却满脸笑容,给新女婿烧了土索面卧了水铺蛋。
吃完饭林汉川让罗慧带他去村里转转,路上遇到昨天来吃席的熟人,都一一打了招呼。林汉川心情渐好,牵着她的手越走越远,直到经过雷明家的院子。
半人高的外墙已经开始坍圮,房屋的式样不算新潮,但显然比罗慧家造的时间要迟。那些封紧的窗、带锁的屋门和门上掉色的春联,无不表明这是被遗弃的角落。
林汉川说:“明天我们去买辆自行车,你骑着上下班也方便些。”
罗慧点头。
她陪他走完一段田埂,再转到池塘,撞见胡汉独自在埠头上打电话。
“哟,这不是林行长吗?”胡汉挂断,立马过来寒暄,“人逢喜事精神爽,再次恭喜。”
林汉川和他交情不算深,对他的态度也复杂。他一面瞧不起胡汉这种农民出身的暴发户,一面觉得能凭借运气和奋斗做到家大业大也实属不易:“胡老板喜欢跑丈母娘家,我来这十次能见到你五次。”
“没办法,谁让我丈母娘疼我呢。”胡汉给他递烟,随口说出自己在资金周转上的一些状况。去年珍珠价高,他种的时间短,没舍得卖,布料却跌得厉害,一来二去亏了不少钱。
“那我怎么听说你在市里买了房?”
“谁他妈给我乱传,没影的事。”胡汉看罗慧一眼,把行长往旁边请了两步,给他点了烟。罗慧识趣避开,过了会儿听见他们默契低笑,也不知在谈论什么。
直到胡汉友善地拍拍林汉川的肩膀,先行离开,罗慧这才过去。她的烧还没退,掌心微烫,林汉川握住后不免有些烦躁。晚上回去,林父得知罗慧的身体状况,更是说了他们一顿:“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吃点退烧药不就行了?”
林汉川见她沉默,也不忍责备,上楼回到自己那儿正要亲亲抱抱摸一摸,想起她下午说来了经期,不由败兴。
罗慧也感到抱歉,但身体像在故意作对,让她不得安生。林父林母没有预见她刚结婚就病恹恹的,面子上不戳破其实心里已有疙瘩,私下问林汉川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汉川哪里知道,替罗慧打了几句掩护实际也觉失望无聊。
罗慧回医院上班那天,给大家带了喜糖,护士长问起她去哪玩了,有没有出市或是出省,罗慧一连几晚梦到无边无垠的蔚蓝大海,实际上连城区都没怎么出,好在经期结束,身子清爽多了,发烧带来的郁闷心情也一扫而空:“有机会再去吧,我还挺想吹吹海风。”
“要看海去南边,越往南越好,我们这的海都是黄不拉几脏得很。”
“嗯。”罗慧应下,认真投入工作。等到下午交完班,她去车棚开了锁,骑着新买的车回家。
那是一辆时尚的银色的女款自行车,刹车很灵敏,车铃的声音也很清脆,是她自己买的。林汉川话多,有些说了就忘,她不能忘。
汽车和摩托车从她旁边疾驰而过,它们的速度令她向往,她却无法掌控。
她像一只背着彩虹的蜗牛,慢慢奔向她想要的生活。
雨又开始下了,一阵一阵,一轮一轮,下得春天不像春天,夏天不像夏天。雷明看向窗外,雨点随风打落在粗糙的玻璃上,会议还在继续,他的思想和他的情绪一样急于逃离。
已经五点半了,车间里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尽管他除了工作之外再无消遣,但并不表示他愿意在这像被绑住手脚般机械应对。
十分钟后,他趁两个小姑娘进来倒茶的间隙,起身去了吴勇国旁边:“吴总,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事?这里还没完。”
雷明胡乱找了个理由,出了会议室。不料刚下几级楼梯,何知星追出来叫住了他。
“你一走了之还真不怕得罪吴总。”
“他要是这么容易得罪,我早就被他开了。”雷明和这位女士打过几次交道,觉得她除了穿着还算靠谱,其他方面压根不像个秘书,有次通知他开会,直接说吴勇国找你,也不说时间地点,既没礼貌也不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