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迄今为止,她们很少有矛盾,而他这个原本站在风暴中心的人,因为没有厚此薄彼,也给她们创造了和谐相处的契机。
佳文凑近他:“其实你发现没有,你和你妈妈挺像的,你们都有一股倔脾气,但只对着某个人或某件特定的事,一倔起来就跟顶牛角似的,很有趣。”
“有趣?你不怕吗?”
“怕什么,你们都是为对方好呀,这是爱的烦恼。”
许弘成越听越觉得她快被母亲招安了:“所以如果她是出于好心,你会因为避免矛盾而对她言听计从。”
“你是指要孩子这件事?”
“是。”
“那你错了,我不会的。”佳文肯定地说,“我虽然不想让妈生气,但也不会因为她着急就改变主意。和孩子最亲近的是我们,只有我们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带她来到这个世界,我尊重你,就是尊重她,妈说的很有道理,但不是最大的道理。”
佳文看着他,原来他也并非时刻理智从容,他也有很多的纠结,很多的不确定,“许弘成,你是被你爸爸妈妈的婚姻影响到了吗?”
“我要是承认,是不是很丢脸。”
佳文抿唇:“不是。”我们从小到大,受到的影响无非来源于自身、家庭、社会。家庭影响虽然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但不可否认,它是塑造人的最小单位,事实就是好的家庭给人助力,坏的家庭拖人后腿。
佳文默了默:“所以,你也并非时刻镇定从容,你也会有悲观情绪。”
许弘成否认:“我不是对我们的未来悲观。”
“嗯,你只是对未知悲观。”佳文忽然笑了,“我竟然有点开心。”
“开心什么?”
“开心你也是凡人,不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他有他的困惑和脆弱,正如她有她的挣扎和胆怯,“你不是神。”
“我当然不是。”
“幸好你不是。”佳文觉得自己真是自私,竟然想借此和他靠近一点,“人和神是有壁的,人和人是可以相爱的。”
“那你爱我吗?”
“爱……吧。”
许弘成在她躲闪而又恢复镇定的眼神里看清了自己。原来他不只喜欢听她问,他自己问的问题也不少:
要一起走走吗?
你去哪儿?
你怎么了?
你会怕吗?
你想我了吗?
你爱我吗?
他顺风顺水二十余年,没什么求而不得,郁结难解,所以并不擅长,也不需要从外界获得诸多的反馈,但面对佳文,他很频繁也很迫切地寻求她的在意和回应。
寻求需要技巧,更需要勇气。如果说技巧可以学,那么他缺少的勇气,自始至终都是佳文给他的。
* * *
第二天傍晚,许弘成出发去机场,送行的人很多。除了杨建萍和佳文,许耀光也专程走一遭:“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管几岁,不管去哪,我都有记挂的权利。”
杨建萍本想吐槽,碍着亲家在便忍住。汪美仙过来的理由大差不离:“我也就一个女婿,又不是每天送,在外面就好好照顾自己,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佳文站在许弘成旁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临别时,她拉着他抱了抱杨建萍,杨建萍欲言又止,眼眶一下子红了。
许耀光和姚国光轮流交代完毕,最后让佳文站过来。佳文摸摸他的衬衫领子,想说的话昨晚都说完了,只是重复:“一路平安,到了收拾好再发消息,我不急,要是太累或是适应不了就回来,不要硬扛。”
“知道。”许弘成捏了捏她的手,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 * *
许弘成离开第三天,佳文完成月报报送,下班后和他打了半小时电话。
第八天,佳文跑了两家银行,晚上得到了芳飞的回复,参赛作品正式上线,评比很快开始。之后和许弘成开了一小时视频,说好了各干各的,其实一半时间在闲聊。许弘成基础好,上手快,除了忙碌之外,工作上没遇到棘手的麻烦。
第三十八天,佳文收到了第一笔外派的工资。虽然知道他不能保证定期回来,但比起涨幅明显的数字,她更想问他什么时候能休息。
第四十八天,佳文终于收获两个好消息:一是比赛结果出炉,她的作品获得第六名。二是芳飞早前提上去的那组画没有得到认可,跟那套儿童丛书彻底无缘,但副主编给了她一本故事集,请她读完以后画几幅插图。她看完一个个小故事,凭着感觉画了一组简笔画,没有填色,只有线条,交上去后竟然在一众选稿中脱颖而出。
“人生第一笔外快,竟然比第一笔工资还要开心。”她朝许弘成显摆,许弘成朝她笑,笑着笑着却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