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奕斟酌着仵作的话,凝视着尸骨许久,又问,“此人年岁几何?”
仵作解释道:“回大人,小的观察此人骨骼,应是四十有余。”
张英奕将仵作推论整理了一番,“四十有余,五年以前被发配的朝廷重犯?此人莫不是……”
他心中已有设想,只是所想之人如今应当身在奎州,怎会亡故多年,还突然出现在了庆都?
“先将尸骨带回刑部,本官明日一早便入宫呈报。另外……”
张英奕说着,再次看向路旁的石板。
礼佛寺毕竟是皇家工事,平日不可能完全离了人,能将一具尸骨悄无声息地运到此地掩埋,又知晓这里即将铺路完工,想趁机毁尸灭迹,凶手极有可能是熟悉并参与礼佛寺工事之人。
张英奕转头对礼佛寺今夜轮值的小吏询问:“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通知负责官员了?”
小吏怯怯道:“回大人,属下……属下找不到几位大人。”
就他这身份,怎么知道褚大人他们上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监察不利,遇事不理,工部和礼部就是这么做事的?”张英奕气愤地哼了一声,命人将尸骨带走,再把出事的礼佛寺前院围住,不允许任何可疑之人靠近,避免被销毁证据。
酒楼包房内丝竹不绝,褚明沣正与几名官员觥筹交错,分毫不知礼佛寺生变。
——
此时的朔阳漫天烟火,竟比庆都还要绚烂夺目。岑辗在朔阳府衙外踱步,听着墙内笑语欢声,转头再见城中冷清寂寥,无奈地摇了摇头。
“岑大人。”暗处突然有人轻唤。
岑辗循声望去,见对方拿出了一块锦衣卫腰牌示意身份,警惕地环顾四周后,走向了高墙下的角落。
先行前来通报的锦衣卫低声道:“岑大人,朝廷运往河道总督衙门的修河公款将于明日午时抵达朔阳,皇上命我等配合大人行事。”
岑辗颔首,压低声量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在目送着锦衣卫领会后离开。他的视线微移,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高墙之后的朔阳府衙。
院内秋樱繁盛,却有几枝过于肆意张狂,越过了高墙,伸向那民宅小巷。
朔阳知府翟英博酒酣一夜,次日昏昏沉沉地醒来,洗漱之时听门房传报,说庆都有官员突然前来查访,他惊得手上一松,面巾陡然落入盆中,霎时水花四溅。
“你怎么不早说?”翟英博埋怨着,在侍女的服侍下匆忙穿衣。
眼下都快午时了,若是让庆都的人知道他这个时候还未应卯,那还得了?
门房很是委屈的辩解道:“那位大人一到,小的第一时间就来通传了。”
翟英博一时心急,怎么都穿不上靴子,便喊门房进来,小声嘱咐道:“你马上吩咐下去,还是老样子,快把城中的布告收一收,让城门的人都提防着点,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提。”
门房听闻也跟着迫切了起来,小跑着出了门。
岑辗在前堂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稍稍掐算时间,锦衣卫此时应该已经抵达朔阳了。
翟英博躲在门外偷偷打量着堂中这位庆都来的官员,没看出对方究竟为何而来,只能想办法打听了。
他高呼着疾步走路大堂,扶手跪地叩拜:“大人,城中有要务急需处理,耽搁了些时间,恕下官来晚了!”
岑辗抬眸,见来人睡眼惺忪,绝不可能是刚办完公事回来。
他见对方身着知府官袍,问:“你就是朔阳知府?”
翟英博:“下官朔阳知府翟方致,不知大人是?”
“大理寺少卿岑铭毅。”岑辗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开门见山地问道,“本官受皇命暗查此地,看到了一些不符常理之事,想要翟知府给个解释。”
翟英博亏心一笑,装傻道:“不知岑少卿说的是什么事?”
他默默在心中盘算,城中已做好布置,就算这位大人要查,也拿不出证据。
岑辗却并未像翟英博预想的那般,而是直接拿出了一份他昨夜趁官兵轮值时偷偷取下的布告。
“忘了和翟知府说,本官早就入城了,现在藏着掖着没用。这份布告究竟是怎么回事,朔阳为何私自对过路商队强制收费?”
翟英博反应极快,眼珠子滴溜一转,旋即解释道:“岑少卿有所不知,朔阳城外流寇众多,官府为打压土匪,维护城中百姓,耗费了不少人手钱财。但官府仍旧心系城中百姓,想着老百姓手里有钱了,才更有能力自保,因而发出布告引导。俱是因地制宜的被迫之举,望大人谅解!”
岑辗对翟英博的狡辩不置信,眉头一挑,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朝廷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