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砰砰直跳,之前莫名闪过的荒谬的花火又贸然浮了起来。
“为什么高兴。”她问。
黑暗总是容易催生出一些更为激烈的情绪,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心底放大一千倍,侥幸与暧昧野蛮生长。
身侧人却不回答了。
林溪桥慢条斯理地将画册归拢,对上安鱼信直射而来的目光,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半晌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
安鱼信又失眠了。
就因为那句“但我很高兴”。
年少的悸动不知所起,又隐匿于黑夜里慢慢生长壮大,直至蓦然回首,才发现已注成难以收回的大海汪洋。
面对喜欢的人又总是特别敏感——外在表现就是对方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能被自己翻来覆去千万遍,妄图通过短短的几个字看穿对面的心,又因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高兴半晌,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抱希望。
深知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
她辗转反侧,努力平复着升起来的“林老师会不会也喜欢我”的念头,终于赶在月落之前阖了眼,囫囵睡了一小觉。
黑夜多愁,各种情绪倾巢而出,但白天就不会了——闹钟响起的时候安鱼信只觉得晚上不睡觉的人都很蠢,想穿回昨夜给胡思乱想不肯安安心心入眠的自己甩上一巴掌。
摁灭闹钟重新埋进被子里,安鱼信一瞬间生出了死了算了的想法。
啊,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上学,还可以长眠于世,和床过一辈子——如果棺材也算床的话。
沈忆然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精神无比:“鱼信早上好!谢谢你家床!你家床好舒服!”
安鱼信闷在枕头里,生无可恋:“喜欢就搬走,顺便把家里其他东西一齐搬走好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用不上这些。”
沈忆然:???
洗漱完毕,俩人蹭林老师的车上学。
安鱼信车上一直蔫蔫的,没发现林老师今儿上了妆——薄薄的一层粉底,眼下又盖了一层遮瑕,淡淡的腮红,浅浅的口脂,看着蛮精神。
青黑却仍从眼下的皮肤中顽强地透出丝丝端倪来。
气色乍一看好像还不错,仔细瞧来净是伪装。
——
窗边的银杏叶渐渐熟透,风一吹就黄成一片。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那些熟透了的心思也此消彼长。
日子波澜不惊,只是安鱼信回家住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和林老师相处的一个平衡点。心静时以师生或是朋友的身份相处,心动时仗着林溪桥察觉不到东撩一下西撩一下,一会拽着袖子撒会娇,一会猛不丁抱上去,当个人形挂件一挂就是半天,到最后被林溪桥忍无可忍地薅下来,说再这样就不理她了。
安鱼信:“你才不会不理我呢,你真不理我了就没人梦到你的画了,你会变得孤独很多。”
林溪桥:“……你赢了。”
俩人因着梦和画的羁绊似乎又熟了许多,熟到安鱼信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林溪桥的地盘上撒马疯跑,而另一位也有意无意地纵容着这些亲密行为,直到成为无话不说的人,成为彼此现阶段生活里最重要的角色。
今天安鱼信周考物理又是班级第一,大家对这个仿佛开挂了似的次次班级第一/年级第一的景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安鱼信每次都很开心。
周寻这次进步了十来名,喜形于色,却见身旁这个名次从动过的人比他还开心。
周寻:“……安姐,我看你的名次都看麻木了,你怎么还这么兴奋呐。”
安鱼信瞥了他一眼:“你不懂。”
周寻琢磨了半晌,发现自己确实不懂,从没考过班级第一的自己止于换位思考这步。
周寻备受打击,进步十来名也没那么令人愉悦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安鱼信下课就抓着卷子晃到办公室邀功:“看看,你钦点的物理课代表多争气。”
“是很争气。”林溪桥抓住举着卷子伸到她脸前的那只手腕,拽到身边摇了摇,语笑嫣然,“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安鱼信抬头想了半晌,又低下头来看着那只被抓住的手:
“今晚想回家睡。”
李付在一旁听了全程,忍不住开启了嘲讽模式:“你就这点志向?要是我次次考第一,我先讹一顿大餐来。”
“倒是提醒我了。”林溪桥在一旁悠悠开口,“鱼信数学也考了几次第一,你要不要先请顿大餐作个表率?”
李付:“你怎么不请?”
林溪桥:“我请过好多次了,你忘啦?”
李付:“那牛肉面也算?”
“算不算得当事人说了算,是吧鱼信?”林溪桥偏头对上了安鱼信的目光,眉眼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