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鱼信依言照做,却见林溪桥倏然直起了身,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去吧,加油。”
上课铃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轰然炸开,惊了安鱼信一跳。周寻睁开迷蒙的睡眼,往旁睨了一眼,一愣神:“安姐,你耳朵咋这么红?这都入秋了,天气没有这么热吧。”
安鱼信木着脸一本一本地从抽屉里往外拿书,只想用书堆筑成一面墙,然后与世隔绝,从此再无纷争,天下太平。
临近中午,班级开始躁动。上午最后一节课上自习,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被毒哑了的一百只海鸥在码头焦躁不安地等着喂食所发出的声响。
安鱼信听到周寻在一旁嘀咕:“高一新同学们吃饭肯定特别积极,食堂又要挤成假期的西湖了。”
悄声叹了一口气,她打算不去食堂吃中饭了,横竖家里带了点面包水果,将就点也成。
教室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静静坐着,看着书啃着面包。世界清静,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脑子里不由得奏起跳跃的旋律,投射到现实里,她的身子便轻轻晃荡了起来。
正准备从书包里抓袋奶出来喝时,她忽地感觉眼前投下一道阴影,接着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点了点她的桌面。
“午饭就吃这个啊。”圆润的声音玉珠般一颗颗滚落,让她想起什么,看向那根手指末端的指甲。
指甲也是这么圆润的,透出健康的粉色。
“这可不行,我钦点的课代表,马上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小鱼信可不能只吃这么点东西。营养跟不上,脑子到时候就转不动了。”
女人揶揄,声音轻快明媚,拐了好几个弯从安鱼信耳道里钻进去,片刻之后才令女孩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安鱼信一怔,抬头看向林溪桥盛满笑意的桃花眼,动了动嘴,没出声。
“什么,你说你想跟我去吃大餐?”林溪桥眨眨眼,“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安鱼信张了张嘴,吓了一跳。她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想止住女人的话头:“林老师您别乱讲,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什么,你正是这个意思?那还等什么,走啊。”
林溪桥绕到女孩身旁,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不由分说便拎着她出了教室,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停住脚,喊了声:“李老师,跟上啊。”
办公室对面便是台阶,台阶下停着一辆银色的小轿车。林溪桥拉开前门将安鱼信塞进副驾驶,自己钻进驾驶室。
车门又是砰的一声响,李付钻进车后座,哟了声:“林老师,怎么我常坐的位置你说也不说一声就给别人了,不厚道啊。”
“她可是我钦定的课代表。”林溪桥对着车内后视镜白了他一眼,“跟个小女孩抢位置,你幼不幼稚。再说,副驾驶上贴你名字了?怎么就成你专座了?”
安鱼信乖乖听着两位老师斗嘴,窝在副驾驶悄咪咪吃瓜,眉眼弯弯。
两位老师关系还挺好,她想。
林溪桥开着车,忽地拐进了一道小巷,七绕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棵足有一人环抱之粗的槐树下。
她解了安全带,拍了拍安鱼信的肩,道:“下车。”
安鱼信看着一片打着卷的落叶晃晃悠悠旋转而下,最后悄无声息地停在她脚边。
这里的一切都是晃晃悠悠的,譬如眼前的一个小店面。上面的牌匾歪歪斜斜,满是岁月的痕迹,零零落落地现出了五个字:老王牛肉面。
林溪桥早已抬脚跨了进去,提着声音喊:“老板,两碗牛肉面。”又问李付要什么。
“你就这么帮人家小姑娘决定了吃什么不成?”李付似乎很喜欢和林老师抬杠,挑着眉问,“万一人家吃不来牛肉怎么办?”
安鱼信想着蹭吃蹭喝的人可没资格点菜,赶紧小跑几步窜上前,接话:“能吃,能吃。”
“看见没。”林溪桥轻笑了声,回头向李付道,“人家可不用你操心。”
话是对李付说的,可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安鱼信,眸子里的笑意满盈,似嘉许也似欢喜。
安鱼信登时腼腆了起来,小声补了一句:“就算不能吃也能吃。”
热腾腾三碗面上了桌,李付点了碗腰花面。
林溪桥说,这是她常来的面馆,她在洛城还没有吃过比这还好吃的面。
安鱼信就差把整张脸埋进蒸腾的热气里。开始时她还想给人留个斯文用餐的好形象,故作矜持矜持地小口小口吃,到最后直接没绷住开始吸溜,听见这话登时点点头大夸其香。
林溪桥拍拍安鱼信的肩,让她慢慢吃:
“八年前我还上高中时,偶然路过发现了这家面馆,一度认为这是天上才有的美味。和老板娘一聊,这面馆比我岁数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