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鱼信摇摇头, 又意识到电话没长眼睛, 那人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她于是说:“没有。”
嗓子好干。
她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
听着铃声等对方接通的时候,她一直在预想通话的场景, 在心里头盘算着该说什么话。
她想问林老师过得怎么样, 想说“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想说“要不我们做朋友吧,只做朋友也挺好的”。
直到听到那人圆润的声音时, 她才发现, 预先想那么多一点用也没有。
她根本说不出话, 一句也说不出。
对面静了静, 问:“你现在在干嘛?”
“玩真心话大冒险。”
面对抛过来的常规问题, 安鱼信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被熏得有些昏沉沉的大脑却思考不了太多, 也不加掩饰,把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为什么打给我?”对面又问。
“我抽到了大冒险。”安鱼信说,“说给喜欢的人打个电话。”
对面不说话了。
酒桌上的氛围似乎有点诡异。大家眼里闪着安鱼信看不懂的光, 又噤若寒蝉。有人面上不动声色, 桌底下打字打得飞起。
电话里和电话外都冷场了, 安鱼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满桌扫了一圈,收到了众人或是鼓励或是安慰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叹了口气:
“你应该放下的。”
“我知道。”安鱼信说,“我在努力。”
“那就……新年快乐?”对面又踟蹰了一会儿,终是吐了句客套话出来,“祝你学有所成。”
“我不太想……”安鱼信想说“不太想听这种官方的话”,话到嘴边溜出来一半时脑子突然清明了一阵。
似乎没有什么立场要求对面说什么做什么。
“不太想什么?”林溪桥问。
“没什么。”安鱼信把那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说,“你也新年快乐。”
——
安鱼信来东北的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去逛博物馆。
博物馆里头的展厅琳琅满目,有些万年不变,有些月月换。国庆节新上了几个展,展厅里人还挺多。俩人走马观花似的看了几个,光顾着看人头了,脑子里没留下多少关于展品的印象。
江晋月一直喊困,看到二楼大厅里的公共椅子便挪不开眼,冲过去占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窝进去,赖着不走了:“我休息会儿,太累了。”
二楼有个佛像展,激起了安鱼信被人群挤得所剩无几的兴趣。她把包扔给江晋月看着,自己轻装上阵去看展。
展厅逛了个遍,看了一堆金佛像铜佛像木佛像,有个青面獠牙的不知怎的和周寻长得很像。安鱼信笑了半天,顺手拍了张给周寻发过去。
周寻秒回:这是不是L省博物馆?
安鱼信:你咋知道?
周寻:唔……其实我来过。
安鱼信单知道周寻一直没话找话地和江晋月尬聊,不知道他为了看江晋月一眼,去年国庆自掏腰包请舍友来了趟东北大团建,就为了名正言顺地找一个能来东北的理由,显得没有那么刻意。
但最终还是没见上——那个国庆江晋月在忙上大学以来的第一个项目,干劲十足,跟着学长学姐泡了七天实验室,别说周寻,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都未必肯见。
安鱼信了解完始末,半天憋出一句:你加油。
佛像展旁边是重工业展,是个临时展厅。里面人头攒动,安鱼信在门口看了两眼,一是不想进去人挤人,二是也无甚兴趣,干脆绕了过去,径直去往下一个油画展。
逛了一圈回来,江晋月还是瘫在原来的位置,眯着眼微张着嘴,已然陷入酣眠。
拍对方丑照是一个合格闺蜜应有的素质。安鱼信给人全方位多角度来了好几张,最后P了个相册给人发过去。
江晋月本就睡得不深,被消息提示音激得一颤,悠悠转醒。安鱼信晃了晃手机,笑道:“这么好睡?我博物馆逛完了,去下一个地方?车上你继续睡呗。”
江晋月对博物馆没有什么感情,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像个睡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渣男。
俩人去市中心逛了逛商城,在下午三点奔向了今日的最后一站——澡堂。
安鱼信事先被江晋月灌输了一大通“大家都是女的,构造一样”“澡堂里根本没人看你”“只管享受就行”等诸如此类的话,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一片白花花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让没见过这等世面的安鱼信缓了好久,直到发现大家真的都自顾自地泡澡洗澡,趴在池子里呼朋引伴地侃天说地,根本没人会在意别人,才逐渐放飞自我,跟着江晋月跑东跑西。
澡堂里人多,搓澡的服务阿姨少,许多人泡在池子里等着被叫号。她俩在咕噜噜冒泡的池子里泡了半天,听旁边的阿姨从自己的出生讲到现在来了个自传演讲,一直泡到身上皱起了一层皮,还没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