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对郑旦问的,霍曼却并不在乎回答是什么,他等待了好久好久,现在猎物就匍匐在眼前,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霍曼小心翼翼地捧着针管,对准了许屿的脖颈,每凑近一分,他眼里的光就更亮一分。奇怪的是,许屿明明还有闪避的余地,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平地风起,空中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像蝴蝶振翅,又像飓风临近,迅捷而决然地降临。霍曼眼前一花,手上落空,那支珍贵的仅有的药剂被打翻,倒进了脚下废墟,他痛呼一声,胸口一阵钝痛,整个人被掀起甩开,仰倒躺在地面。他恍惚地睁开眼,只看见一个黑影,席卷而过,又扑向了郑旦。
郑旦反应迅速,飞快后撤,躲过了当头一击,他握紧木杖,想要反守为攻,只听到清晰的断裂声,木屑砰然飞溅,飘进了眼里。他腿部蓄力,想要撑墙而起,却忘记了自己左腿已断的事实,身体失衡,万分努力才没有倒下去。还没等他站稳,颈侧已经贴上了一个冰冷而锐利的切面。那武器锈迹斑斑,形制也奇怪,竟然是……一把镰刀?
郑旦屏住呼吸,勉力平静下来,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了偷袭者的衣摆——柔软的黑色缎面,边缘处是暗金色的文字绣纹。
“苏芩?”他脱口而出,语调奇怪,简直算得上惊恐。
第27章
郑旦四肢僵直,定在原地,心里涌上来一阵悲哀——怎么永远都是这样?功亏一篑,一无所获,不断从云端掉进泥沼,不,没有云端,他甚至没有真正触碰过胜利,就一次又一次被被击溃,颜面扫地。
他这么想着,脑子里逐渐一片空白,苏芩没有理由手下留情,如果换做是自己,同样也会毫不犹豫。
颈边忽然一松,刀刃轻轻擦过,又移开了。苏芩开口了,语气冷淡,“郑旦,你把他给看好了。”
……他?
郑旦难以置信地回头,苏芩正把镰刀收起,固定在皮靴的夹层,见他不解,随意一指霍曼的位置,“愣着做什么,虽然你变成了这么个样子……但这点事,应该很容易吧?”
她态度如此坦然,把话说得这么理所应当,好像郑旦从来就不是霍曼的队友,而是可以被她随意驱使的一个仆从。这个仆从犯了错,本该遭到严惩,但勉强还有点用处,所以主人暂时饶过了他,只要他继续听话。
霍曼原本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手肘紧紧盖住那一小块湿润的土地,无色无味的药剂,很快就被炙烤着,蒸发在空气里。他张大了嘴,很想要嚎哭一通,但又发不出声音。一片寂静之中,他听见一阵怪异的脚步声逼近了,一声重一声轻,是有人拄着木杖过来了。
“快!他们——”霍曼一句话断在口中,后脑勺遭了重重一击,彻底昏了过去。
苏芩不赞同地看了郑旦一眼,紧接着抛来一捆绳索。
许屿说道:“就这样吧,暂时不用管他,先去看看方寰。”
郑旦便停在了半途,他靠着墙,看着许屿往自己的方向走来。许屿看上去也不太体面,衣服上有大片污渍,头发里挂着砂石灰尘,可他走过来,脚下生风,眼里没有任何人。这样的场景,总是似曾相识,大概他一直都是这种人,永远不会变。
许屿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方。四下漆黑一片,唯一的方向指示就是不远处的火光,听着人群里越来越高昂的喊声,他加快了脚步。
苏芩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郑旦则落在她身后半步。
“你不担心吗?霍曼才是我的队友。至于你……”
苏芩被他的问话逗笑了,“我才不在乎你和他的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个帮手,在你和他之间选择了你而已。”
郑旦脸色难看,“你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你?”
夜色之下,苏芩的侧脸看上去恬静柔和,“不需要你答应什么,我们之间谈不上契约关系。我只是摆出了选择,随你怎么选而已。霍曼和许屿之间……很容易权衡的。”苏芩又笑了一声,“尤其是对你而言。”
“这段时间以来,你也看得清楚,在混沌区遭遇的一切,已经远超竞技与选拔的范畴,我倒是不知道白玉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情况早就变了,盟友之间的规则可以暂时放一放,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何况,凭你的身份,即使没有好的成绩,也能拿到职衔吧?”
郑旦眉心一蹙,状似不解,“我的身份?”
苏芩并不看他,语气平淡,“郑章和先生是周元将军身边最信任的属下,虽然身上没什么战功……替独子求一个职衔,也不是难事。”
郑旦面色隐忍,他最厌恶投机者,也最厌恶别人把自己归为靠祖辈荫庇才能存活的废物,他很想高声辩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