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含着,米兰后退两步,打着哈欠,声调含糊道:“我走啦,我要去睡觉了。”
继寻跟他告别,目送着米兰离开,礼堂的双开门打开来,又自动关上,咔嚓一声锁扣落锁,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继寻拿着葡萄不知道要放哪里,离下班还有一小会儿,他总不能就这么捧着吧?
他正纠结着,抬头时却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在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继寻心下一跳,下意识就想把葡萄藏起来。
他才刚刚低下头,还没想好怎么藏,下一秒就见主神站到了他跟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继寻僵住了,一时不敢有什么动作,怀里的葡萄变得扎手起来,他羞恼又慌乱,心想为什么总是在摸鱼的时候被看到?
主神的威压很强大,这和之前见面时的感觉很不一样,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吹进走廊的风费力地搅动着,却破不开一分一毫。
主神在生气。
继寻额上冒出了冷汗,他能感觉到不妙,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他一声不吭地杵着,只觉得气氛沉重到压抑,周围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无孔不入地刺穿他的心脏。
时间可能只过了几秒,僵持间主神对他伸出了手,手掌摊开,冷冷淡淡道:“吐出来。”
继寻:“……”
继寻呆住了,他没想到主神会这么要求他。
他没有动作,倒不是纯心违抗命令,只是——
吐到主神手上吗,这挺脏的吧?而且也不卫生。
“要我说第二遍吗?”
娃娃没听话,主神更生气了。
继寻低头时眼眶已经湿了,说不上是羞辱还是害怕,他只能乖乖照做。
嘴里的葡萄落在掌心,上面还沾着唾液,他不敢放到主神手上,但是主神接过了,连带着那一小串,都被扔给了身后跟着的侍从。
主神没有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种压得人心脏发麻的感觉渐渐过去,继寻有些腿软,他费力地站直身子,生怕被人看出不适。
周围很静,他茫然地吸了吸着鼻子,那么点眼泪很快被他憋了回去。但是头有点晕,他整个人像是刚跑完20圈,头脑发胀,虚软无力。
钟声敲响,下一班执勤的侍卫过来了,继寻敬了礼,沉默着下了楼梯。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时,那些刻意掩藏的悲伤终于膨胀开来淹没了他,泪水一颗颗往下掉,他难受地抓住了胸前的衣料。
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原来难过是种具象化的感受,那不仅仅是种心情,更是一种生理反应。
胸口痛到不行,连呼吸都很困难,他每吸一口气,胸腔都被牵扯着撕裂开,血管连接着四肢,那种又麻又疼的感觉瞬间就蔓延到了指尖。
继寻恍惚地往外走,踏出大门时,旁边执勤的侍卫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继寻抬起头,眼神完全无法聚焦,就听对方有些焦急地问:“你不舒服吗?”
“没事,”继寻有点状况外,摆摆手说,“我睡一觉就行。”
从接待厅回到侍卫队,换了衣服,他终于可以回家了。短短的距离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趴到了熟悉的小床上,拿被子蒙住了头。
好难受,好难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哭,那些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往下流,沾湿了衣襟,渗进了领口,周围变得潮湿起来,又沉又闷,带着海风腥咸的味道。
不能去想,继寻告诫自己。
但他的大脑控制不住地自动播放那几分钟的影像,一遍接着一遍,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执勤的时候开小差。
继寻抱紧了自己,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他多么希望自己不存在,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他,希望没有人记得世界上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他想起了米兰,只觉得心口痛到发麻。他不敢让米兰知道这件事,他很害怕,他怕米兰伤心。
有谁能在开会的间隙里还想着自己,给自己拿吃的呢?他觉得很对不起米兰的好意。
他想起那串葡萄,那是一串很晶莹很漂亮的葡萄,但是被扔掉了。
不知为何,这种把美好的物品随意丢弃的行为,让继寻无法接受,他觉得那简直像是把真心踩在脚下。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串葡萄,那串米兰觉得很好看才拿给他的葡萄。
不行,不能再想了。
继寻捂住耳朵,但那些想法并不是从外界进来的,就算他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那些想法也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心里冒出,一点点把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