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知砰地一下,将桌面上所有的杯盘瓷盏都摔到了地上,嘁哩喀喳一通响,门外的小厮侍女都吓得站在原地,不敢行动。等到里面的声息静了一些,又没听到吩咐,才敢站远一些。
裴雁知嘶吼道:“我终究是比不上她啊,是不是不管我多么努力都比不上她,我才情不如她,美貌不如她,勾引男人的手段也不如她。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看她穿的那身衣服,她如今施舍也不办了,抛头露面做起了生意,与那些油嘴滑舌之人为了几分几厘争来争去,不也是一身铜臭之气?你还是忘不掉她。”
余鸿鉴紧紧攥住座椅把手,左手仍按揉着膝盖,苍白地唤了一声裴雁知,却无力要制止住她。
裴雁知抹了一把脸,说道:“好,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将银马鞭给你。你为了她以血养蛊,我倒要亲眼看着你怎么一步步走入她的陷阱,万劫不复!”
那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马鞭,用银色的丝线缠绕着把头,放在一个漆木镂空盒子里面,那马鞭甚至不如这漆木镂空盒子值钱。裴雁知说他的代价太大了,真的大吗?用一件家里面的传家宝去换一个未知的输赢。
可他如果不做这一场抉择,傅意怜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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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条银白的马鞭上面坠着一根红穗子,明艳鲜亮,那银色的纹饰与余鸿鉴的一模一样。
“你,你是怎么得来的?”傅意怜前前后后检查一圈,见荣山南的手脚还都好好在身上,一处伤口也没有。荣山南笑她大惊小怪,只好安抚她去烧些姜汤。
脑中还回忆着那日娇娘担忧的神情,今日已是离家的第三日了。这一来一回总共六日,最早也只能除夕夜赶回家了。
前面就是黑山了,草丛中早有埋伏,荣山南嘱托老四盯紧了。
果然,一刻钟后,他们的大当家就现身了。那人一看不是余鸿鉴,虽然认了马鞭,却仍不肯放他们过去。大当家点名要和荣山南赌马。
白元觉哪里肯:“喂,你们怎么不讲义气,先前答应了的事又想反悔?”
大当家掸掸袖子:“这只能说,咱们毕竟不是一条道上的。你们在宛州如何威风,到了这黑山,都得过我这座独木桥。
他们找了一处悬崖峭壁,那里人迹罕至,从没有去过,大当家说要蒙眼从悬崖跳过去,若是能成功便信了他们的话;若是不成功,那么结果可想而知——人马俱亡。
荣山南观其神色,便是算准了他不敢跳过去。猎风再有能力,可那般几丈宽的山涧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驾着猎风,又另外从他们的棚里选了一匹马。一人并驾两马,那些人早就设下埋伏,也不知是自己想的,还是裴雁知那个丫头诡计多端,他们知道荣山南最善相良马,便给那最好的一匹马下了泻药。那匹马跑到途中便不肯再往前行,那般的山涧若是有其中一个拖后腿,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荣山南用那匹马本就不指望他能跑几步,快到悬崖顶的时候猎风就打了个响鼻,他们不知猎风的习性,每次跳跃之前都会打个响鼻,所以荣山南即使是蒙着眼也知道悬崖快到了,于是往右一跨跨到猎风的身上,将那匹烈马往前一扔,烈风跳跃到空中,正要往下落的时候,猎风在那匹马上又跳了一步,如此一弹,便到了悬崖的对面。
白元觉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只觉得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饶是知道二哥有天大的本事,这般场面也是头一次见,其中的定力、技巧和安排布置都绝非常人所能行。
原来荣山南一开始便没想过要用那匹驽马,不管他们下没下泻药,他挑了这匹马都做好了要让他们折一条最好的马的准备。他们既然不爱惜自己的马,荣山南便助他们一臂之力。大当家见荣山南站在对面,摘下眼罩,拿着手里的黑布条向他们招手的时候,心里更是气得牙根发痒。他们此时又想耍赖说,刚才没说清楚,要一人一骑才行,如今用了他们两匹马,算是违规,做不得数。要再来一次,并且再赔他们一条马。
白元觉啐道:“赖了又赖,猪狗不如。”
荣山南止住他,只问再要比什么。大当家正思衬间,荣山南突然开口:“啊呀,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参,怕它跑了,我领你们现在过去,算是先孝敬当家的,回来之后任凭大当家的处置。”
那大当家的见钱眼开,一听有人参,他们在这山里寻了许多年都没有寻到,便立刻让荣山南领着他们前去。他们吃准了荣山南对这山中地形不熟,不可能对他们说谎,便对他极为信任。可走了不多长时间,他们却发现这绕来绕去,树木都差不多,而前前后后已经都没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