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左肩的伤,摸到已然落成的牙印,才如愿以偿地一阵安心。
师姐还是咬得太轻,他分明有刻意在控制自愈的速度,依旧半日不到便长好了皮肉。
伤口若是足够深的话,其实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她留下的灵气和自己的灵气在血脉间缠绕的过程,听人说是会微微发痒的。
可惜了。
奚临想到此处,蓦地抬眸四下搜寻。
师姐呢?
他回过身,身后枕边没有人,屋里也没有。
心头无故涌出一股恐慌,这里到底是南岳!奚临连忙翻身而起,顾不得披衣,蓦地拉开门便要出去,谁承想门外的人刚巧端着什么东西进来,差点要撞上。
“诶,小心小心。”
瑶持心亲手捧着个大托盘,谨慎地绕过他,将一锅热腾腾的羹汤放到桌上。
奚临尚在愣神,她已经利落地掀开锅盖,一面嗅着香气一面自信满满:“嗯,好香。”
“你快来尝尝,我去你们后山池塘现捞的鲫鱼,熬了半个时辰呢。”
就见师姐摆好碗筷,舀了一大勺搁在他跟前,再拉开椅子坐到对面去,两眼亮晶晶地等他的反馈。
她托着腮,期待又自豪地介绍自己的杰作:“吃吃看,我加了笋干、鲜蘑菇以及山药,厨房里没找到芹菜,只能将就这些了。”
奚临搅动汤匙,人却好似还未睡醒,隆冬的南岳能冷到骨子里,这碗鱼头汤带来的热度便刚刚好。
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喝了一口。
舌根明明被鲜得不行,可脑子里对于食物的印象居然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在这张桌上,这碗鱼汤,和她。
以及原本记忆里,曾经挨在旁边落座的两个人。
“怎么样啊?”瑶持心赶紧问,“好喝吗?”
“有没有当初小荣给你熬汤的味道?”
他低头像是浅浅牵了下嘴角,抬起头来的时候,瑶持心只觉师弟那刻的表情,连用语言也不知要怎样形容。
总之那应该是高兴的,他说:“都很好喝。”
然后又立马放下勺子,给她也满满添了一碗,碗里笋多过汤——师姐爱吃笋干。
瑶持心其实在后厨就已经喝过了,但不介意再陪他吃两口,师弟是真爱吃,做饭的当然喜欢这么给面子的人。
然而她还没欣慰多久,很快发现,奚临这不是给面子,是大有要把整锅鱼汤干完的意思。
不是,倒也不必……
她看他那么认真地在解决,出声阻拦总归不好,于是找了个话题打岔:“对了。”
“我想过了。”
瑶持心捧着碗,“先不回瑶光山,我打算在雍和帮着你一块儿把血契完成,然后再一起走。”
奚临喝汤的动作立刻一顿,眉心不自觉地皱起:“你要留下?”
“是啊,明夷安排你做什么,我也不是不能帮忙嘛,两个人办事总比一个人快。”
她来这一趟本就是仓促而为,离山时没想那么多,只惦记着他身上的伤势,惦记着找他问个清楚,以及把他从邪祟窝里捞出来。
结果那天奚临走火入魔地现身之后,紧接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彻底打乱了整个计划。
两次双修结束,他体内的暗伤差不多恢复如初,如今自己也知道了关于这一切所有的来龙去脉,余下的就剩怎么带他回山了。
只是签了血契便不能简单地靠钱来解决,可瑶持心又想快些让他离开南岳,昨夜权衡许久,决定索性把自己也赔给那姓明的打下手算了。
“不好。”奚临放下汤碗,脸色严肃道,“城主要办的事大多危险,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过些天我请示完他,就送你回瑶光。”
否则既要她抛下仙门追到无主之地不说,又得让她帮着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等以后再上瑶光山,他要怎么面对掌门?
他怎么向瑶光明开口……
瑶持心:“不是,那我来这一趟是……?”
奚临面不改色:“来玩的。”
想了想,又补充:“踏青。”
“……”
大冬天的,还踏青呢?
瑶持心:“走的时候再带点土特产回去是吧?”
没料到他当真思索起来:“那我提前安排人去准备。”
“……”
眼见他是的确听不懂好赖话,大师姐一时神情复杂,无言以对地歪头盯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大眼瞪小眼,奚临大约没明白为什么会僵持,问她的想法:“怎么,有哪里不妥吗?”
这可太多地方不妥了。
瑶持心正琢磨着要如何同他解释,恰在此时,奚临瞥见停在窗边的一只蜻蜓,脸色幽微一变,蓦地冷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