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晴云提着长衫的袍角,举止斯文地从坡下露出身形,当他说吵架二字时,简直高兴得像要过年。
瑶持心转眼望向他,大长老精神头不错,饶是昨夜第一个醉得乱七八糟,现在瞧着倒比她神采奕奕。
她唤了句长老,“您的宿醉这么快就好了?”
“嗐,那是自然。”他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膛,“长老毕竟比你们多来好几年,凡人的醉酒我早便习以为常,这不算什么。”
奚临:“……”
有人能把酒量差说得这么自豪吗?
霁晴云的目光很快落在他身上,打了声招呼,笑容别有深意,“唉,小临喝酒就太厉害了,小持心可得当心不能在这里跟他比酒啊,会吃亏的。”
“……”
眼见奚临侧目别过脸,分明是不想搭理他,他笑得更欢,低声凑在瑶持心耳畔说悄悄话,“你看,我昨晚坏了他的好事,他不待见我呢。”
大师姐同样瞥到奚临的反应,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好奇的弧度,问道:“是什么好事?”
还没等出声,那头一粒小石子便破风而来,霁晴云掌心挡在面前一把抄住。
这力道若用在剑上只怕是一记排山倒海,天崩地裂的剑意。
“唉,脾气还挺凶。”
说完只好朝瑶持心努努嘴,“那不能告诉你了,一会儿他该更生气了。”
霁晴云直起身,“长老是来加固防护法阵的,你们送还回了芥子,正好省了我的麻烦。”
“小燕行睡着没醒,小朔又找不见人,只好劳烦小持心和小临给我搭把手了。”
他一开口,所有人在他嘴里都自降了一级身份。
霁晴云把头歪出来,看到靠在神龛旁打盹的老族长,先抱怨道:“族长,下次能不能别对我们家孩子讲你那些上古神论,到底是和此处的人不同,我可不愿你影响他们。”
瑶持心见那老头鼻子里喷了一声似鼾非鼾的气,不知是答应还是反驳。
五感失灵,瞧不到法阵外流的光,便只能通过先天八卦方位辨认。
“长老,我之前就想问了,不是没有灵气可用么?”她拖着奚临跟上去,“你的剑阵要如何起效呢?”
霁晴云在某一处站定,四下环顾一番之后,才冲她笑道,“是灵气稀薄,却并非灵气全无哦。”
他言罢,从怀里摸出一小颗瞧不出端倪的矿石。
“此灵石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放在太阳底下过个几日大概能攒出一小股,用以催动法阵刚刚合适。是这里的人们惯常用的手法。”
瑶持心早接受了此处使不出一点术法的现实,突然发现竟也有灵气可供驱使的,哪怕蚊子腿也是肉。
她当即想到什么,立刻举起奚临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手,劳烦大长老想想办法。
“哦……”
霁晴云蹲身摸着下巴端详,“原来是不小心被子母捆仙索黏上了啊,我还当是你们俩关系亲密,特地这样捆着的呢。”
瑶持心:“当然不是了……”
你的眼里心里是只装着你那好大徒弟是吗?
捆着这副模样流落荒野要怎么自由地施展拳脚……
他很快抬起头笑道,“行,我差不多有数了,手里还攒着一颗灵石,等攒好了先给你们用上。”
霁晴云说话间若有似无地冲奚临眨了两下眼,“趁现在有时间,能绑一会儿是一会儿,对吧?”
“……”
奚临终于认识到了此人和林朔同出一门的本质,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让他感觉很不适……
瑶持心帮着大长老打下手,她的法阵是师弟一手教出来的,虽然依旧稀松得很,但至少能看懂霁晴云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当好一个负责递东西的小丫头。
家里的长老们对她要求都很低,这样也能感慨地夸上一句:“多年不见,小持心长进了不少。”
待大阵重新归整完毕,日头已爬上了中天,三人并排着坐在坡地的最高处。
微风轻拂,摘浆果的姑娘们背着小竹筐手牵手,陆续沿着田埂往下走。
那衣衫打扮颇具浓浓的古意,透出蛮荒的野性,按照灵气日渐恢复的速度,再过几十年,这片天坑大概会引来更多的野物,他们应该可以蓄养家禽家畜。
等到外面的世界不再险恶,说不定会慢慢迁移出去吧。
百年千年,天坑或许会变成平原,或许所有的遗迹都消失不见。
她看进眼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没忍住旧事重提,“长老真的没有办法和我们一起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