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丢掉吗?”封木说,“会不会不太好啊。”
余甚掐了掐封木脸颊:“以前的药罢了,现在派不上用场了。”
封木没再多想。
如果说生活是位表面的风轻云淡,实际暗流涌动的、等待导演拍板喊停的演员,那封木只能无奈地评价道,
很会演,请一直敬业地演下去吧。
某个炎热又寻常的午后,余甚枕在封木大腿上小憩,封木正襟危坐,嘴里含着根冒寒气的冰棍看电视。
客厅里还挺热的,空调遥控板在电视机旁边,封木不方便行动,就随手拿了本就近的书给他和余甚扇风。
余甚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了,随着微风一点点晃动,估计是刺的皮肤发痒,余甚轻微地皱了下眉。
封木立刻放下本子帮他把头发拨开了。
封木放缓呼吸,端详余甚安静的睡颜,从余甚好看的嘴唇,移到他高挑的鼻梁骨,再到他精致的眉眼。
以及,眼下的黑痣。
等等,黑痣?
封木用力揉揉眼。
再看过去,嘶,那似乎……呃,只是一粒黑色的尘埃?
余甚睫毛太长了,模糊地遮挡住了细节。封木不是很确定。
于是封木慢慢凑近他,鼻尖亦缠上了余甚温热的气息,他们的呼吸碰撞在一起。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是他找的那家耳钉保养所打来的。
封木停下他快要触摸到余甚脸颊的手,嘴巴被棒冰冻红了,少了些知觉。
…
…
很久以前,一个同今朝炎热的午后,程缓推开门,在他的心理治疗室内见到了他曾经的病人。
“余甚。”
程缓对这位特殊的病人印象深刻。
程缓掀开手中的病案,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DID.
但已经治愈了。
那找他来是做什么呢?
程缓偏了偏脑袋,才注意道室内还有第三个人。
他语气匪夷所思:“这位是?”
有个男人被余甚带过来,年纪很轻,此刻躺在摧眠椅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宁静。
宁静到隐约有几分不正常的地步。
户外的光穿透玻璃窗照进来,余甚抬手替他挡住明媚的阳光,让他的脸陷在灰暗里。
余甚笑着说:“程医生,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仔细思考过,我和木木,还是从头开始比较好。”
“没必要存在的记忆,就让它们消失吧。”
“你觉得呢?”
十五年后。
等等。
真的有十五年吗?
端倪似乎发生的还要更早。
……
封木家附近发生了一件命案。
死者倒在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巷子里,巷子里垃圾成山,是老鼠跟野猫野狗的天堂。
那天有条家养哈士奇挣脱牵引绳跑到了巷子狂吠不止,巷子内臭气熏天,匆匆赶来的主人捂着鼻子骂骂咧咧要领走乱跑的狗,狗撞开虚掩的铁箱,一具尸体就这么直愣愣倒下来,黏糊地粘在地上。
封木在家超市门口等纱纱,纱纱有u盘落在他这里,里面有她做了一半的项目ppt,挺急的,今晚需要赶出来。
封木刚灌了口矿泉水,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就从不远处的充盈恶臭味的巷道传来,刺得耳膜发疼。
人群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警车都难开进去。
封木心里发怵,正巧收到纱纱说路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堵车,一时半会估计到不了,干脆直接到封木家找他,让他一直在外面等着她她也怪不好意思,天还那么热……
封木回个“好”,经过喧闹的巷子口,他还是没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
黑暗里,跳动的数道红光惹人心惊,警察严肃疏散无关人员,法医提着工具箱挤进去,封木听见有人唏嘘,尸体烂的连白骨都能看见了。
封木又喝了一口水。
抬脚要走,目光扫过自己边上扶着墙干呕的男人。
男人微微弓起腰,撑着水泥墙的手掌青筋爆开,埋下头,肩膀颤抖。
围观的众人全在专注巷子里的情况,谁要来关心一个犯生理恶心的陌生人。
“你,你还好吗?”
封木上前试探问道。
男人咳嗽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发哑的嗓子说,“没——”
他捂住嘴,头埋得更低了。
封木只能搀扶着,把他拉到空气流通的地段,男人个头比封木高大许多,他整个人近乎是粘着封木走的。
走到空地上,封木轻喘气,感觉自己刚搬了块硬邦邦的巨石。
呼吸新鲜通透的空气,男人状态好了一点,他抬起掩埋许久的脸,额前的头发被手掌压塌,懒懒地贴着额头,眼眸像是夏日大太阳底下的冰,正虚弱地融化。
封木看着他,他也看着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