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凛自己也知道,集团现在的青壮派也都是这个心思,老业务线他们认为是谢老爷子留下的顽疾,像什么海外拓展的项目,包括人工智能,十有八九是谢凛为自己唯一的弟弟谢焕在谋出路。
谢焕在谢老爷子还坐镇谢氏时就企图在谢氏建功立业,无奈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中间为了继承权一度和谢凛势同水火,不过最终还是在这场继承之战中败下阵来。
一年前,谢凛将谢焕送去了欧洲。
谢凛自然而然地成了谢氏唯一的帝王。
卜楠是谢凛一手提拔的嫡系,说话比一般人直接,“您这么执着于开拓新的业务线……是想最后交给谢焕吧?”
“但他能真的念您的好吗?”
卜楠真是不明白,当哥的还要管到这个份上嘛,给谢焕每月的零用钱大几百万,够他放纵无度了,又何苦搞什么实业为他镀金。什么样人干什么样事,谢焕十足一纨绔。
谢凛没有说话,眼神已经是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了。
卜楠也知道自己僭越了……他正忐忑,犹豫要不要走,突然书房的门被敲响。
谢凛说,“进来吧。”
卜楠便看到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端着托盘进来了。
卜楠不是第一次来谢宅,他在这里见过不少伺候谢凛生活起居的人,但这个人一进来他就觉得不一样,哪怕他穿着仆人的衣服,眼神也是低垂而收敛的,谨慎而小心,但就是和那些人不同。
然后卜楠发现,是因为谢凛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这诚然是一个好看的年轻男人,清丽秀气,身形清瘦而挺拔,浑身气质干干净净的,带了两分忧郁,像一株深山中兀自馥郁自怜的兰草。
卜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谢凛看着这人,一贯沉静冷锐的眸子突然紧张起来。
卜楠看到谢凛脸上的条线绷紧了一瞬,这么多年,谢氏上下几十万人众只怕是从未有见过谢凛这种神情的。
谢凛问他,“你怎么来了。”
“您忙得太晚了,管家让送点宵夜过来。”
方弈柏说话的时候也眼神低微,并没有随意打量,似乎有些卑怯紧张,他低着头,小心地把托盘放到谢凛跟前的书桌上,端碗盛了两碗汤。
卜楠不知道他的身份,看得一怔一怔的,瞟见谢凛看向自己,他才魂魄归位,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用了……我这就回去。”
方弈柏已经端了一碗,递给他。
谢凛便说,吃完再走吧。
卜楠硬着头皮接过碗,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就是有种谢凛现在很烦自己的感觉,这一碗白花胶汤他愣是喝出了苦涩味。
谢凛喝了一口,突然放下勺子,蹙了眉,望着方弈柏,“这是厨房给你做的吧,你喝了吗?”
他知道厨房每日的用度是固定的,这类补品更是不可能突然多备一份,时间也来不及。
方弈柏先前病了一场,谢凛便让刘管家每日给他炖些补品养一养。说起来出差这段时间他还没有问过方弈柏身体养得怎么样了,固然也是忙,但……
想到置顶聊天窗里一直没有收到任何问讯,谢凛五味杂陈。
面前的人好像又瘦了。
方弈柏轻声说,“吃过了。”
谢凛怀疑,他打量方弈柏,对方即使在跟他说话时,眼神却也不看着他,偶尔一瞟马上也会垂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
佯装规矩,其实不过是不将他放在心上罢了。
他是见过方弈柏全神贯注注视一个人的样子的,那眼神明亮璀璨得晃人眼目……叫人痴狂,但他费尽千辛万苦,也不曾拥有。
谢凛一时烦闷,抬手拉了方弈柏一下。
他发誓他没想干什么,但他碰到方弈柏的瞬间,对方就像触电一样,浑身都僵硬了,活像他是可怕的瘟神……方弈柏估计想躲,但反应迟了没躲开,眼神都变得潮湿起来。
谢凛心里就不高兴了。
再看着方弈柏固执地穿着仆从的衣服,他的心脏就被揪了一下,涌起莫名火气,“你就总要跟我倔是吧……你到底是怕我,还是恨我?”
卜楠差点呛着,他心道听了了不得的话,忙抱着碗往门外溜,“我吃完了……谢总,告、告辞……”
他同手同脚地出门,没忘把门带上。
其实他现在是个什么表现,谢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谢凛望着方弈柏,满心满脑都是火气,烧得他的胸腔都要爆炸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发火,不能耍脾性……有些东西一旦真的发生了,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现在他还能装一装,等彻底撕破了脸,方弈柏不跟他斡旋的时候,他又能拿他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