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她还想来祸害咱们村!”
“我舅舅就是因为她死的!要不是因为娶了她,那倭寇就不会来咱们村!”
这些人,他们没有能力与勇气去对抗杀人不眨眼的倭寇,反倒把倭寇的罪行、把他们自己的恐惧愧疚,全都加诸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那一日,不仅东麓村,所有京城外的村子全部都受到了倭寇的残害!
并非她之过!
可是,这样惨绝人寰的屠杀,总要有一个背锅人。
总要有一个地方,能供他们来发泄失去亲人、受到伤害的苦痛!
那就是她。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一个当初绞尽脑汁想救人的桑无忧。
她就是那个黑锅,她就是那个发泄口!
“杀人犯!”
“祸水!”
“狐狸精!”
......
她默默忍受着所有人的谩骂,那一双双血红双眼光盯着她,似乎已经将她剥皮拆骨!
“看我不打死你!给我丈夫报仇!”
一个女人拎起那厚实的凳子,就朝她的脑袋砸过来!
“住手!”
是一直不言语的周允文,抓住了那女子欲朝她砸下来的手,“王婶,你丈夫是倭寇杀的,不是她。”
那女人如遭雷击,扔了木凳子,大嚎大哭了起来。
她只直直地看着他。
等着他的回复。
周允文却看都未看他一眼,回身,将白烛一一点燃。
烛火窜出一道白烟,直升天空,却带不走人的悲痛与绝望。
“你走吧。”
“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跪在父亲的牌位前,愣愣地失神。
脑海里,全是那日父亲缓缓倒下的身影。若是他当时听父亲的话不娶她,或许,就没有今日的惨剧...
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应该靠近她。
“周允文,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她站在他的背后,眼眶渐渐湿润。
忽然想起,那日他站在夕阳下,字字真诚的誓言。
他说,
“我是要和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的!”
“若我此生有幸,能娶得姑娘为妻,定是全心以待,爱护你、尊重你、绝不欺骗你!”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我周允文愿以性命起誓,此前所言句句为真!”
“具乡周允文,字碎云,今聘桑无忧为媒,自受聘任日成亲,八抬大轿正妻,此生唯你一人。所愿夫妻保守,嗣续繁昌。今立婚书为用者。”
这一字一句的婚书,她如今还攥在手里。
她看着他跪在那儿背影,却连他哪怕一句的解释,都没有等来。
冷风凄凄,掠过她的乌发。
吹散了眼底的泪。
“碎云,是我对你不起。希望你以后...万事都好。”
“我...走了。”
她撕碎那婚书,扬出片片梨瓣飞舞。
再无留恋,转身,大步,跨出了灵堂。
却不见,那双苍白的大手,狠狠抓紧自己的血肉。
终究不过有缘无分。
“快滚吧!丧门星!”
“不要再来祸害允文,祸害我们东麓村了!”
“再回来,咱们打断她的腿!”
......
沈卿司颇为倜傥自在地倚在马车边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见她失魂落魄的归来,嘴角抑制不住的带着笑,朝她走去,顺手,接过了她的包袱。
“桑桑,我赢了。”
她什么也没说,低头,进了马车。
沈卿司遥遥眺望一眼那土垒的周家大院,轻嗤一声,也钻进了雕花刻金的马车中。
轱辘行行。
她有些意趣缺缺,懒懒地倚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她是在可惜?
亦或,是在追忆与那个废物在一起的时光?
一股酸气,直冲他的心房!
“没用的懦夫!”
无忧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周允文。
“不是他的错。”
她并不怪他。
周允文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像沈卿司,他没有经历过那样血淋淋的场面,再加上父亲突遭横祸,换做是她,也一定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身为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父亲,还让亲爹做自己的替死鬼,如今心上人都追到眼前了,他竟然吓破了胆不敢接受!不是懦夫,又是什么?”
“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虽然不恨他,可也知道,心里结了疙瘩的感情,永远不会是圆满了。
她和周允文的中间就算没有沈卿司在,他也不会再接受自己了。
因为在他的心中,若是没有她,没有那场婚礼,他的父亲就不会死。
若是她和他在一起了,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想到他那个枉死的父亲,最终,只是会变成一对相看两生厌恨的怨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