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鹫拦了下来:“你这样杀,杀到都没妖了。王上,放下吧。”
琅酽双眸阴冷:“滚,轮不到你劝孤。你为什么不把她捉回来!那日明明你能办到。”
“阿忘要的是自由,王上,我们给不了她。”苍鹫道,“像过去一样,像阿忘从未来过一样生活,好吗?”
“滚,都给孤滚。”妖气涌动,琅酽将苍鹫推出了寝宫。
宫门闭合,苍鹫靠在门上仰望长天。如果阿忘在这就好了Www.52GGd21格格党m,这妖山没了阿忘,确实太寂寞了。
门窗都关上了,琅酽才允许自己湿了眼眶。他走进床榻旁的笼子里,他睡不着,只能睡在这个曾关过阿忘的笼子里才能睡着。
他怀疑自己是被阿忘下了咒,她杀了他还不够,还要让他像条狗一样蜷缩在笼子里。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总管侍者将这笼子做得够大,若是太小了塞不进他,他该如何在这妖山的漫漫长夜睡去。
琅酽的指甲长回来了,尖利墨黑模样,可他不要,他自己拿来剪子修剪得圆润光滑,一点也不会伤到阿忘。
可是阿忘杀了他,每次一想到这儿,琅酽就忍不住用头撞金笼,害怕撞坏金笼,琅酽都是先把妖力收回体内再撞。
好疼啊,疼得忘了这一幕就好。忘忧,忘忧,阿忘不肯忘,那他来忘吧。
这次要忘掉太不容易,琅酽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把阿忘杀他这件事抛到脑后。
他抚了抚自己额头,不浪费,将沾血的手指含入口中,没关系,他会把阿忘捉回来,妖山怎么可以没有王后。
琅酽抱着阿忘穿过的衣裳睡去,就好像阿忘还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更不曾狠下心杀他。
可无人无妖时,琅酽仿佛只是一头受了委屈的小狼,止不住地呜咽。
他将回忆不断地翻涌,如果当初他没有弄疼她,阿忘是不是也不会弄疼他了。
明明最初阿忘才是食物,可到最后竟是他做了她的食物。
冰凉爽口,还挺好吃的。
他该感谢这样的评价吗,没说恶心,没说令人作呕。
她曾是他的宠物,现在琅酽自愿入了囚笼,是不是都报复回来,她就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难道所有的一切,她对他的笑、唤他夫君、乖乖躺在他怀里,都是伪装都是虚情?
他不信其中没有半分真心。
人间地界。
阿忘没有等夔维找来,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
她本想回临城的,可是刚靠近城池,还没遇到人,只闻见气息,阿忘就抑制不住想要狂奔过去扑上去,像头野兽一样啃噬。
物是人非,阿忘咬牙朝山林走去。
吞噬太多妖类后,阿忘不用进食,她远离人群走了很久很久。
她也不知为何不去寻和昭,不见束元洲,或许是近乡情怯,如今的她已非当初的她,她不想留给他们最后的印象里,是一头发狂的丑陋的野兽。
她很少独行,很少在这个世间走过。如今一个人走走挺好。
她望见高山上的霞光与云混作一团;山谷里泉清得能看清底下的淤泥与砂砾;天空之蓝挥霍又恢弘地泼洒;山野之青如雾如海,风吹过青潮起,回响天籁。
阿忘在这样纯粹安宁的自然之美中平静下来。
她不再咬伤自己,不用苦苦抑制自绝而亡的渴求。安宁与静谧透过外界抵达心间,抚平伤痕,开出的新芽,逢雨便长大。
阿忘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和昭,一封寄给束元洲。
她说她如今过得很好,希望他们也能放下,开始新的生活。
旅途中,阿忘还碰见一些趣事。有次撞到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他还以为阿忘是传说中的神仙,阿忘解释后他仍不信,掏出几个碎铜板要上贡。
阿忘笑笑,路过了他。
也遇到过偷偷跑上山的小童,说要摘人参卖钱,结果摔深坑里了爬不起来。若不是阿忘恰巧路过,小童性命危矣。
阿忘背着小童下山,顺手摘了人参送他。
摔断腿的小童要阿忘等他,他说他书念得好,等长大了考上状元就风风光光把阿忘娶回家。
童言无忌,阿忘不搭理他。只是又摘了些值钱药草,小童奶奶重病,能卖出些药草换了银钱看看大夫也好。
阿忘走时,小童哭得稀里哗啦,问阿忘不是人对吧,是山神对吧。
如果不能嫁给他,那能不能告诉他,怎样才可以供奉她。以后世世代代,他家都会为阿忘点香火,必不叫阿忘神界冷清无人烟。
阿忘摸摸他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她可不是神,她只是一个路过的半妖半人。
阿忘没有神界,也不需要香火,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慢慢走过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