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伦纳德还在盯着那团触手发愣，“所以这团东西就是克莱恩的……神话生物形态？”他轻声说，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吓到这一团不可名状的生物。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伸到自己旁边的触手。
冰凉的、柔软的、透明的，看起来似乎有些脆弱，又好像无时无刻不处于流动之中……被抚摸的触手顺着伦纳德的手指攀爬，最后环绕在他的手腕上，像是一个凉津津的质地上佳的手环。更多的触手爬过来，有的想要争抢被子，有的也贴在了伦纳德的身上，伦纳德勾起嘴角。
“克莱恩，克莱恩！”他摇晃着那团触手，“该变回来了！”
他没有被理睬，触手们仍然我行我素，这一点和秘偶人形时没有什么分别。“你这样没办法吃东西呀，”伦纳德灵机一动，拿出杀手锏，“现在是吃午饭时间了，附近新开的因蒂斯餐厅好像很不错，而且免费供应香草味的冰激凌……”
话语立即见效了——他看到那团缓缓蠕动触手突然全部僵住。过了一会儿，触手们开始扭曲地聚集在一起，在半空中勾勒出人形的半身，然后是双腿，流动的透明物质外覆盖上一层肉色的皮肤……片刻后，克莱恩·莫雷蒂浑身赤裸地坐在床上，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他身体下面还压着昨天伦纳德帮他穿上的旧睡衣。
大片白色撞入视野前，伦纳德快速移开目光。就算昨天已经帮助克莱恩洗了澡，他还是不习惯直视克莱恩光裸的身体，这不仅因为这是一种未经允许就窥探到他人隐私的失礼还有暗藏的情愫悄然作祟，他想，他真的是因为之前从没有看到过克莱恩的身体才会如此吗？
伦纳德发现自己回忆起过去的次数在一天内陡然变多，这不是什么好事。另一束直白的目光已经投过来——伦纳德抬起头就看到那双还带着睡意的褐色眼睛又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面前的人有着温热柔软的皮肤，血管内流淌着鲜活的生命。
他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拿出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他根本不能避免看见、或者触摸克莱恩的身体，毕竟眼前的人连衣服都不会穿。
“来吧，”他拿着衬衫对着克莱恩伸出手，“我们出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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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区新开的因蒂斯风味的餐厅，不比贝克兰德最负盛名的因蒂斯塞伦佐餐厅那样价格昂贵，但也算是十分雅致、格调较高的用餐地点。伦纳德一直对吃食没有什么追求，升了半神之后更是如此，知道这家餐厅也是因为前几天听见自己的“红手套”小队下属在闲暇时间讨论过。
他牵着克莱恩的手走在正午阳光灿烂的街道上，暗自盘算着要带克莱恩去裁缝店做几套合适的新衣服——克莱恩似乎对过长的袖口很不满，被牵住的手腕不太安分地动来动去，而昨晚捡到他的时候的那身燕尾服已经破损到不能穿了。所以等伦纳德注意到路上行人对他行的注目礼时，他们几乎都要走到目的地餐厅。
伦纳德这才意识到什么，脸颊顿时有些发热，他忙转头看了克莱恩一眼，发现他还在不满地注视着自己过长的裤脚，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贝克兰德身为“万都之都”，又有黑夜教会广泛传教，风气相对来说较为开放，但两个成年男子手拉手走路也许还是看起来有些怪异……伦纳德默默想着，他感受着脸上压不下去的热意，悄声向女神忏悔了一下，抬手帮助克莱恩压低了一点礼帽，却没有松开克莱恩的手。
“你想吃些什么？”在餐厅坐定后，伦纳德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感到有些头大。
他真的很久没有来过这种餐厅了，不比廷根时期，工作较为闲暇还有固定聚餐时间，自从加入红手套后，他更多的是任务过程中在街边餐馆草草饱腹。他不抱希望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克莱恩，他的友人又开始了他一贯的行为——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伦纳德叹了一口气，在菜单上胡乱戳了起来。
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菜品也陆陆续续上齐，食物的香气与水蒸气一起蒸腾，克莱恩终于将目光从伦纳德身上移开，专心盯着面前的美食。红焖牛小排、豌豆烧鸡、焗烤扇贝、因蒂斯风洋葱汤……除此之外，伦纳德还点了五六种餐后甜点，有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所幸克莱恩似乎每一种都很喜欢，连同一种叫“罗塞尔酥”的奇怪糕点。
伦纳德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只是看着对面，此时克莱恩叉起煎至金黄的肉质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伦纳德惊讶于他虽然稍显生涩还算懂得如何运用刀叉，没想到这也是秘偶本能的一部分。他吃东西依旧很斯文，小口吞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吃起东西时褐色的双眼毫不掩饰地发亮，幸福感是掩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