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吉野顺平这么说时,桃绪其实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甚至因此恶心。
但这一次,她却忽得产生些怜悯。
“你错了。”
她轻叹一口气,压着裙子蹲了下来,与少年平视:“我既不善良,也不温柔,只是对死者会多几分宽容,恰好你又为我解决了麻烦……”
虽然她不知道,没有跟伏黑成为一家人后的她又是怎么被伊藤威胁的。
但其实不难想象。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洁白无瑕的高岭之花嘛。
黑发少女心平气和开口,漂亮的眉眼中一片坦然:“如果你把我当成救赎的话,那你就只能失望了。对普通人都无法出手的你,对我来说毫无利用价值,所以我不可能像是你原来那个世界那样、对你那么宽容。”
从我的世界滚出去。
这句话没说出声,却从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中,明明白白地展露出来。
吉野顺平眨了眨眼睛,原本湿漉漉的绿瞳却浮现些点点亮色:“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再次帮长泽小姐解决掉伊藤翔太的话,您可以对我那么温柔吗?”
长泽桃绪表情不变:“或许。”
少年露出感激又灿烂的明亮笑容来。
“我就知道——”
他念念叨叨:“我就知道这样能让长泽小姐看到我,您这样温柔的人,能有什么过错呢,怎么能被那些该死的东西威胁呢,不喜欢您的人都该变成死人,至少也得是瞎子……抱歉,我有点激动过头啦。”
“吓到您了吗?”
他歉意地说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额头上的疤痕:“啊,这个也忘记了……”
好神经质的人,像个疯子。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大概也没有多少理智了。
长泽桃绪一边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一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忽得有点想笑。
她怜悯地将那张湿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少年于是感激又虔诚地用力将脸上的血和泥之类的擦掉,崩掉的伤口随手一抚就仿佛从未出现过,等脸被擦的干干净净、甚至发红,额头上红色的圈圈疤痕却还是保留着。
迎着少女的视线,他有些低落地小声道:“因为我在原本的世界就有,所以疤痕是去不掉的,甚至没出现的话,我也不能很好地出现,希望没有吓到您。”
桃绪更莫名想笑了。
“没有。”
她指腹摩挲着手中少年额头上开满卡罗拉玫瑰的画,看了几眼之后,不知怎的,眼前的吉野顺平的额头上仿佛也生出了馥郁而艳丽的红色花朵。
黑发少女沉吟片刻后,忽得失笑,喃喃:“压力、怀疑、诅咒……什么也好,或许是真的存在,也或许从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正常。”
否则完全说不通啊,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扭曲——
死者复生,生者寻死,未来改变现在,现在却无法立即改变未来。
人渣混的风生水起、连死也轻松,无辜的人被霸凌至死,她这样的人却被奉为高岭之花、被冠以温柔善良之名。
就当它是疯了吧。
就当她此刻疯了吧。
望着吉野顺平额头上丑陋的疤痕,黑发少女却好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鬼使神差撩开他额头的发:“如果你能做到你说的话,那这就是提前给的报酬。”
——尽管是相当廉价的报酬,但对这种人来说应该也够了。
她俯身。
高岭之花在被欺凌的少年皮肤伤痕下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18章
长泽桃绪靠近的时候,吉野顺平一下子像是得到了主人抚摸的小狗,眼中的喜悦一下子盈满,看起来兴高采烈又乖巧。
但当她落下那个吻的时候,少年喜悦的绿眸却忽得颤了颤,随即右眼中落下一行酸楚的眼泪来。
……喜极而泣?
桃绪刚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就见吉野顺平一下子捂住那只眼睛,严肃地摇摇头。
“不是我,是这个世界的‘吉野顺平’,他就是个很懦弱没用的家伙,不然也不会想这具身体让给我……”
他话音未落,神色一怔,然后左眼也唰得落下眼泪。
“……”
吉野顺平沉默几秒,出于不会对桃绪撒谎的原则,还是不情不愿如实道:“这次是我,那家伙报复性的把原本那个世界的长泽小姐给我画画的记忆重温了一遍。”
长泽桃绪:“……”
都没用。
她平等地在心中攻击了两人——或者说吉野顺平这个人。
黑发少女把手中的画卷起来塞进本人手中之后,漫不经心起身,兴致缺缺地拿出卫生纸擦了擦嘴唇,丢进口袋里,连句话都懒得说就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一道欢快的嗓音。
“画虽然在我这里,长泽小姐想要撕掉的话,只要想一下就会出现在手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