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咱们俩了,对不对?”罗莎对她笑笑,把皮口袋拢到面前,捡起里边的银币一枚一枚弹起来,再一枚一枚收入自己囊中。
维洛没答话,而是钻到窗帘后面,透过满是水珠的浅绿色玻璃窗俯瞰街道。卢卡从大门里走出来,一手搂着刚才领他们进门的姑娘肩膀,一手拎着酒瓶,看起来与这城里随处可见的醉汉无异,不一会儿就被人潮裹挟着消失了。
她垂下头。现在自己该干什么?
“你一定累了,小家伙。过来这儿,”罗莎还在努力想要获得她的注意力,“跟我说说你们的旅行怎么样?想吃点糖果吗?”
维洛从窗帘后钻回来,摇摇头:“我不喜欢。”
“真有意思,我头一次遇见不喜欢吃糖的小鬼。反正你被留下了,得陪我打发时间。来吧,过来我身边。”
于是维洛坐到正中央的沙发上,抬起头环视整个房间。这里像是一间有人居住的办公室,一整面内墙都被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占据了,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卷宗和文件。房间中央随意地摆着一张长沙发和三把扶手椅,上头铺着半新不旧的织毯。罗莎就坐在她身边,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让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的特别喜欢小男孩儿?”维洛问。屋里很暖和,所以她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腿上。
“不单是男孩儿。你瞧,我也特别喜欢你。”她的笑容丝毫未变,“好了,别担心,我喜欢所有的孩子,喜欢看他们吃糖的样子——普通的糖。看。”她晃了晃一只雕花的三脚铜罐子,掀开上盖,拣出一颗糖扔进嘴里。
“我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维洛耸耸肩。
“可你一点也不普通,”她说,“你从哪儿来?”
“北方。”
“淘金地?”
“还要更北。”
“雪枭木省的山林里?我明白了。听说那地方的男人高大强壮,勇敢无畏,看起来女人和小孩也弱不到哪儿去,”罗莎说,“怪不得他得带着你。 ”
这恭维让她骄傲地挺直了背,但她又觉得也许该表现得谦虚些,于是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说实在的,我也被他救过好多次。”
“天哪,你们走的是哪条路,居然有这么危险?”罗莎睁大了眼睛,一脸关切。
接下来,维洛似乎稀里糊涂地就把他们前几天走过的路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嘴里嚼着一块甜津津的牛奶糖,手里还拿着冻在一小根木棍顶上的,小熊形状的蜂蜜硬糖。
“也就是说,你也还不太了解这位先生?”
“他说要去找他的老师,”女孩郁闷地用舌头舔着嘴里的奶糖,说出口的声音有些含糊,“其他的就是不肯告诉我。”
“收买男人的秘密要用酒和甜言蜜语。”罗莎说。
“你们认识,对吗?”她忽然想起这回事。
“哦,当然。你感兴趣吗?”
“我想……我想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罗莎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撑着脑袋,“就算不知道,你不也已经跟着他跑了那么远了么?”
“要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怎么能相信他最后不会骗我?”
“唔,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就没有些事情瞒着他?”
“没有。”维洛有些心虚。这一丁点的犹豫一定是写在她脸上了,因为罗莎了然地眨眨眼。
“是这样吗?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
她听见脑海里一声炸响。
“我的……可你怎么知道……”维洛张大了嘴,“你是个情报贩子!”她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呢?阿列克谢偶尔也跟这类人打过交道,偷偷接一些有钱人的悬赏委托。看来卢卡到这里来的确不是无缘无故的——至少不光是为了“借”一个姑娘走。
“这顶狐狸皮帽子属于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而且我听说他有了一个女儿,长得很像他。”罗莎笑眯眯地伸手摘下她的皮帽,揉揉她头顶的金发,“我还知道她十岁就拿到了雪枭木省的猎人资格证。是不是这样,维洛娜·阿列克谢依夫娜?”
“我的名字是维洛·缪勒森,”她做了个鬼脸,“我用我母亲的姓。”
“总而言之,你要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亲爱的维洛奇卡,一样得遵守规则。”她做了个点硬币的手势。
“别那么叫我,拜托。”维洛从腰间口袋里掏出她用零散的铜板换来的唯一一块银币,用手指摩挲了好几下。这是她出得起的最高价钱了。
“我通常会给第一次打交道的客人一个折扣,”罗莎对她笑笑,“你可以尽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