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选择相信,”他说,“才是真正的信仰。”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提起笔,往卡在两块石头中间的墨水瓶里蘸了蘸,在封面上写起字来。
“可那些东西就是存在的,我知道。”
“嗯,精神可嘉。好了,拿去吧。”
他将那本修好的书向她递过来,羊皮纸上已经用某种暗紫色墨水顺畅地写好书名,可那些线条虽然整齐,却也弯曲又飘洒,维洛花了点时间辨认出来写的是“斯拉米尔童话集”。最底下还列着一行更细瘦的小字,根据大写的首字母来看是她的名字。
“哇哦,”维洛忍不住觉得开心,“这太棒了!谢谢你。”
“听着,前两天我不该对你说那些的,我很抱歉。”他忽然又说,拿手指笃笃地敲着自己坐着的半截枯树干,眼睛望着空气里的某一点, “忘掉它,好吗?……安德烈侯爵夫妇是我我所见过的最温柔亲切的人;维克多公爵本来也不是什么恶魔——说实话,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慷慨的人,会为自己的兄弟和朋友奉献出一切。他知道弟弟安德烈被谋杀的时候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给他报仇……我理解他。”
“我不明白。前几天和今天你说的话里到底哪些是真的?”
“都是。”
“那为什么要为说了真话道歉?”
“你问倒我了。”他笑起来,歪着头陷入沉思,“我承认自己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瞧啊,这个小家伙才十二岁,只是个猎户跟农妇的女儿,什么也不懂,被天真狂热的幻想冲昏了脑袋,也许根本不明白骑士意味着什么。实际上不是那样的,你大概比很多人都要更明白。所以现在,我想……我想我反而有些担心你不愿意当骑士了。”
“哈。也就是说你也同意有些东西是值得信仰的。”
“是啊。”火光在他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可他又立刻摇摇头,面庞被阴影遮住了,“唉,不……有一天你会发现那都是骗局,你被当作工具利用。你会犯错,而有些错误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最后你会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你把我的童话书修好了。”
他不再说话,凝神望着篝火。维洛则好奇地盯着他,等着,直到他再次开口。
“维洛,”这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叫她的名字,“等出了山谷,你就到皇都去。我在那儿也有一些朋友,可以安排你进骑兵预备役学校。即使你是个女孩,之后也有机会给自己挣到一个骑士头衔。只有一个条件:别再提弗利斯莫兰家了。别问我,别问任何人,也别去找。那完全是徒劳的,更别说跟叛党扯上关系只会给你自己惹来很多麻烦。”
她眨眨眼睛:“听起来真不错。”
“你同意吗?”
“不,”维洛站起来,学着阿列克谢的样子挺胸叉腰,“别想贿赂我!说不说是你的事,我还是会问下去的。”
“就算你真的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能让你更容易地成为骑士。”
“唔,”她摸着厚而温暖的羊皮纸,“可真相一样重要,不是吗?我是说,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但肯定有一个解释得通的原因,不是吗?”
卢卡欲言又止,看起来陷入了沉重的忧郁里。不过他很快又低声笑了,“我怎么忘了呢,一位品德高尚的骑士不会被收买,一条好的猎犬不会放弃猎物。”
这一次她哼了一声,没再对猎犬的称呼表示强烈抗议——她宁愿只听前半截骑士的部分。
那之后的两天,走出山谷的路程简直顺利得像在缓坡上散步。林间弥漫着无害的雾气,偶尔也能听见鸟鸣声。破除了山谷中央的法阵之后,最外层的一圈屏障也被解除了。
只是维洛仍然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半途中,他们发现附近有一颗倒在地上的松树,树根裸露在外。它少了一整圈树皮,似乎被狠狠地刮擦过。
女孩仔细摸摸暴露的树根与没有树皮的枝干,凑上去嗅了嗅,皱起眉。 “太新鲜了。”
卢卡在她身后低下头,越过她的肩膀观察,接着环顾四周:“脚印已经被雪盖过去了。附近也没有树坑,也许是从别处拖来的。”
“而且……”维洛比划了一下被刮擦过的痕迹,“这东西不是熊。冬天没有熊,这东西也比熊要高太多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击中了她。
“我们得赶快。”她在还不明所以的同伴背上推了一把,示意他快走,“不能让那东西跑到山谷外面去!”
第23章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卢卡有些吃力地从雪里拔出脚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