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451)

“你!”

“况且长老您常言,修行之道,在于心悟。得道司祭所授课程,其实多为空泛之谈,或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既如此,我学种菘之术,以菘悟道,又有何不好呢?”

长老:“你!!!”

顾菟抬眼,神色挑衅嚣张,一脸带笑不笑。

那一刻,即便是顶着顾苏枋的脸,他的表情还是与多年后桀骜不驯的某人几乎一模一样!

慕广寒看得有点发呆。怎么记忆里优雅知礼、纤尘不染的大司祭,人在神殿中时,原来竟是这般……性子吗?

顾菟十五岁的年纪就是这个性子。

人在神殿,却不信鬼神,不敬神明。

不理会长老,不在意方圆天地。

除了没有直接卷铺盖一走了之以外,他几乎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为所欲为。

十六岁,他在神殿前大喇喇移栽了一堆果树。种花,酿酒,收养了几只流浪的小猫。十七岁,他继续用黑光磷火窃取神明香火,没事去秘境练练手,很快竟打得只剩最后一层。

等到他十七岁彻底打通秘境,获得“天命大司祭顾冕旒”的名号时,适逢他又捡到一只受了伤的海东青鸟,悉心照料。

那只海东青总是咕咕叫,他给它起了个颇为接地气的名字就叫咕咕,一直养在身边。

隔年开春,咕咕的伤好了,他放走了它。目送它飞越天雍神殿高高的宫墙,看着它展翅千里、自由翱翔于天际,飞到他不可企及的高远地方。

第126章

对面幻境萤火突然明灭。

紧接着明烛倒落,一片昏暗混乱。风祭塔婚房布置的戏台上不知突然发生了什么,似有刀锋寒芒闪过,金鸣交鸣,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继而戏台轰然崩塌,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燕止?”

慕广寒屏息凝神,努力看向那边的一片漆黑中。

“呃……”

良久,一片漆黑中传来微弱人声。萤石戒指散发微微幽光,照映出一张满面血污、扭曲凶狠的脸。可尽管面容狰狞,轮廓间仍隐约可见昔日俊美风华——那是一张慕广寒见过的脸。

赫然就是之前将一行人引入浓雾之中的傅朱赢!

此刻,身披黑袍的傅朱赢正被燕王俯身压制,摁着脖子掼在塌陷的戏台的冰冷砖地上。

他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地瞪着上方的燕王。

而身侧废墟之上,已经陷落的戏台竟又缓缓重新聚拢萤火,幻境画卷再度徐徐展开。

五百年一遇的天命大司祭现世,很快名扬天下、世人皆知。那一年恰逢神殿长老病退,便由顾冕旒穿着九层月白洒金华服,手执神殿星辉杖,登临天雍神殿古祭塔主持祭典。

他虽样貌已变,周身却仍是拓跋玦那蛊惑人心的气质。

登上神台,微微一笑便是万民沦陷。百姓热泪盈眶,山呼海啸。

人们总赞大司祭亲民,博学多才、心怀慈悲。那些年,天雍神殿常常赈济灾民、造桥修路,大司祭更是讲经布道云游天下,平息战乱安抚人心。所到之处,常能看到孩子围绕其侧,他摸摸人家的头,笑得和煦温雅。

“呵……无聊至极。”

幻境之外,燕王不屑嗤笑:“道貌岸然,装模作样。”

“……”

污血从傅朱赢唇角滴落,他仍被燕王死死摁在身下,却突然低低笑出声来。因他已是一具尸体,那笑声风箱一样低沉怪异、一顿一顿,像从地底传来。

燕止皱眉,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

钳着他后颈的手指手中力道更甚,几乎要将傅朱赢的脖颈拧断。但那笑声却愈发响亮,愈发诡异,直至傅朱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扭曲成一团,停不下来要笑晕了一般。

“哈,哈哈,啊哈哈……”

因为确实太好笑了,如何能停得下来呢?

幻境中的大司祭顾冕旒,越是一身华服仪态万方、越是有如神祗下凡,燕王摁他脖子的手劲就越重。脸上的不耐烦更只差把“嗤之以鼻”“我不想看”八个大字写在上面。

这简直是。

这多好笑啊!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也不过如此了。

“哈……哈啊……你,嫉妒,他?”

嫉妒。

有人时隔多年,诚挚评价曾经的自己道貌岸然、装模作样。这难道不是全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原来天下无双的西凉燕王,也就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

成王败寇,天道如是。

傅朱赢按说死过一次,万般执念于图谋都成了空。但谁让命运弄人,他偏偏又活了,还又遇上了最令他恨之入骨之人。

可笑的是,昔日他被燕王砍下头颅,临终时仰望前马上那人,见其矜恃傲慢、自负淡然,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情,其时恨意尚不如斯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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