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将被血污了的奏章清理了一下,就守在白锦棠的身边,丝毫不敢懈怠,生怕白锦棠出了什么问题。
她害怕白锦棠就这样死在昏迷中,再也睁不开眼睛。
而白锦棠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不是为何,明明前一秒他还身处在御书房内室的床榻上,下一秒竟然神游天外,来到了那两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北疆。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神鸟朱雀旗迎风飞舞。
远处的牛羊成群,澄碧的天空之上,是翱翔的雄鹰,是万里晴空。
洗冰河波涛汹涌,隔开了大安和狄国。
白锦棠就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洗冰河的岸边,看着两国边境,看着万里疆土,心口忽然涌出一口热流,是澎拜的感觉。
可是下一秒,他看见洗冰河的对面,忽然出现无数铁骑!
那穿着重甲的狄国人,一手策马,一手臂上托着凶残的鹰隼,朝他而来!
铁蹄踏过了洗冰河,溅起千层波浪,直往北疆驻地而去!
气势汹汹,势如破竹!
白锦棠下意识挡在他们面前,可是那群人根本看不见他,也触碰不到他,瞬间和他擦肩而过。
飓风掀起白锦棠的衣衫发丝,让他心神俱震。
洗冰河的水是这样的冷,这里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根本不像是假的。
忽然,白锦棠的眼前一黑,眩晕感朝着白锦棠袭来,将他卷入乱流之中,再睁开眼睛,他竟然来到了北渊军的王帐里面!
大安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侯爷,如今却是病骨支离破碎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瘦的几乎成了皮包骨头。
一边的凤离已经成长成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褪去青涩,如今站在凤凌绝的病榻前暗自抹着眼泪。
那身着袈裟的和尚坐在床边,一遍一遍的为凤凌绝把这脉,像是不死心一样,换了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
眼中的坚定逐渐动摇,清淡的眼眸被无奈酸楚代替,为凤凌绝搭脉的手更是在颤抖。
到最后,怀空终究是放手了,不可擦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凤凌绝却看得开,轻声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本侯的身体什么样,本侯心里清楚,这些年要不是劳你看顾,怕是也撑不到这时候。”
说到这,凤凌绝竟然笑了,“我早就该死了,却被强留在人间多年。”
凤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努力的压抑着哭腔:“娘,阿离求你别这样说,好不好?求你为这我留下来好不好,阿离还这么愚笨,还不能令北渊军信服,还请娘留下来,再教教阿离好不好?”
“阿离真的不能没有娘的,阿离只有娘。”
凤离膝行来到凤凌绝的面前,就如同幼年时候那般,趴在凤凌绝的膝头,像小时候向凤凌绝讨要糕点那样。
每次那样凤凌绝总会依着他的,这次凤凌绝一定也会的……
怀空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微微侧过头,开始默念起经书,试图以此平复自己的心绪。
凤凌绝拍了拍凤离的脑袋,无奈道:“这次怕是不能了。”
凤离哭了起来,死死地握住凤凌绝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开,这是属于他们母子单独的时间。
可就在这时候,王帐外面传来急报。
“侯爷不好了,也不知道那群狄人哪里得到了消息,说是侯爷您已经不行了,集结大批兵马,已经踏过了洗冰河,正往我们这边而来!”
凤离瞬间僵住,慌张看向凤凌绝。
可凤凌绝却笑了,笑的温柔释然,仿佛来的不是狄人,而是她等待已久的故人。
“阿离,去把娘的铠甲拿过来,看看娘是怎么打的那群狄人落荒而逃的。”凤凌绝道,“这也是娘为你上的最后一课,不过没关系,以后会有新老师来教阿离的。”
“娘——”凤离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一声实在是太过悲凉了。
像是雏鸟失去庇护的母亲,最后的绝望嘶鸣。
以至于怀空也落了泪。
他不敢劝凤凌绝休息,就像将军誓死都不会放下自己手里的剑。
将军有自己的骄傲。
凤凌绝:“阿离,去吧。”
将军披上战甲,握住手里的武器,骑上那汗血宝马,带着人去奔赴属于她的战场。
像是回光返照,又像是回到从前那些峥嵘的岁月,那些拔剑只为家国的时候。
记忆突破时空的枷锁,朝着凤凌绝涌了过来,这位将军冲在最前线,她身边随着她厮杀的战士,不知何时竟然有了昔日故友的影子。
是那身披艳红斗篷,手持红缨枪战四方的女将军。
是那一身银甲,手拿方天画戟的一代儒将北渊王。
亦是如今一人一马足以镇守北疆一世无虞的定北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