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白玉的阶梯一级一级下去，下脚踩下去的声音沉闷中又带一点清脆，恍然有种不真实感。胖子边下边小心地瞅着脚下的白玉石阶，暗暗感叹自己也有生之年居然也能享受到这待遇。旁边的扶手这般细看之下才发现是镂空的雕刻，曼妙的女子身体内部放置着一支长明烛，能想象到这些蜡烛燃烧起来的时候，定是舞姿摇曳栩栩如生。胖子心下赞叹，便忍不住想伸出手摸一下。张起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对他摇摇头。这里的东西能不碰尽量不动，直观简陋的危险不可怕，一拍棺材齐齐起尸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往往有时候看似华美绚丽的东西，越是暗藏最惊心的算计。
胖子嘿嘿笑笑，讪讪缩回手，收了再碰的心思。他下到最后一级，再一步就是铺满了金粉的地面。当然说是金粉，两人却不可能相信。胖子停下来，蹲下身子瞪着眼睛仔细瞅了瞅，也没觉得这金闪闪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张起灵也微微躬身看了一眼，皱皱眉，两人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
胖子撑着腿站起来，整整背包，刚想迈出这最后一步，张起灵便按住了他的肩膀。他落后胖子一级，眼观八方，敏锐地观察到在两个人打算前进的时候，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角落，铺金的地板突然轻微的动了一下。像一片平静的金色麦田某一角被人掀动，静止的画面瞬间被打破。然还不等他再说什么，那片不和谐的区域已经将这份突兀慢慢蔓延，像被风吹起来的海浪，一层一层不断累积推进，越过他们脚下，扩散到整个地面。
“什么玩意？”胖子惊疑地看着地面突然间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想想自己差点一脚迈下去，忍不住头皮发麻，“这也看不出是啥啊。”
“是……虫粉。”
张起灵看了许久，终是半是迟疑半是确定的给出了一个结论。他松开胖子，站到与他相同的高度，盯着下面涌动的刺眼金色，慢慢道：“这可能是一种虫子的尸体。”
“啥？”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虫子？”他指了指地上，“这怎么看都是粉末吧，有什么虫子能有这么小？”
当然没有，不然他会看出来。张起灵摇摇头，答道：“这不是完整的。”完整的，五脏俱全的，当然不会成就这铺满一地的亮色。它们曾经在这里活动，遭遇了什么，被人被机关或者某种东西碾压粉碎，分解，且数量庞大，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至于这些早就没了气儿的生物分子为什么又躁动起来，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小哥你是说……”胖子聪明，半截话理解了七八。他看着满地的“财宝”实际是无数虫子的尸首，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加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感觉比他们之前遇到空袭甲虫的时候更加难以言明，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他总不至于这点小惊小吓给唬住，但是……这种感觉，他突然没法控制了。
张起灵察觉到胖子的不对劲，回头看看他，眉头突然皱起来。他心性向来沉稳到无坚可摧，但是这次，不仅胖子，连他都有一点疑虑和慌张，这种情绪单论下斗来说实在是太少出现了。他没资格说胖子。
“不对。”张起灵低声道，和胖子靠得近了些。有什么东西跑进了他们的身体控制感觉，他们被诱导了。
诱导并不可怕，也不是多么难以克服。难办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如何中了套。不知其因，便难以挣脱破解。难以破解，这种情绪会一点一点侵蚀同化他们的心念和理智，杀人于无形，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地上的虫粉像黏在音响上的灰尘一样蹦跶不停，纷乱地让人看不清。两个人并肩站着，脸色难看，不能前进，亦无法后退，事情一时陷入了僵局。
“小哥啊。”胖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艰难的扭扭脖子，却没看他，反而看着地面，冲他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和小吴一起下斗的时候，遇到的一种类似的情况？”
类似的？张起灵看向他。
“不说远的，就说最近的，咱们一起下的骊姬墓。那时候小吴还没揭穿身份，以封冥的身份跟咱们在一块的时候，他说他能看见咱看不见的什么阴气怨气，还说这些东西能影响咱的心智。你想想，是不是与咱们这次遇见的一样？”
他有印象。胖子没说完张起灵就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封冥有辟邪的白骨玉刀，所以大家才都没事，但现在他虽然有麒麟血，但对于这种无形的意念上的东西是没用的，不然他也不会中招了。
胖子见他不吱声，顿了一下，焦躁的叹了口气。阴怨这东西，是气，没专门辟邪的，还真驱除不了。小哥不出声，表明他也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