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友善而温润的嗓音,他罕见地迟疑了。
从小到大,楚元麟没什么朋友,自然也没有人上赶着要跟他交朋友,从而郑重地与他从正儿八经的握手和自我介绍开始。
所以,他并没有遇到很多不想触碰却避不开的状况。
今天这人,显然没有成年人社交该有的自觉和圆滑。
他就那么耐心地等着。等到自己鼓起勇气做好全部的心理建设也没有放弃如此简单的一个社交礼节。
楚元麟深吸一口气。
再拖延下去就太失礼了。
他勉强伸出一双略显苍白的手,在虚空中不过探寻了两秒就察觉到那只主动靠过来的热源。
他尽可能小面积地与之交握,轻轻说了句,“你好,我是楚元麟。”
肌肤相贴的那瞬间,想象中的厌恶烦躁和难以忍受并没有袭来。男人的手心柔软、干燥,略高的体温透过紧紧相贴的肌肤传来,渗入毛孔、血管,仿佛一条暖流沿着整条手臂往胸口处蔓延。
楚元麟神情一松,甚至在这种柔和的温度中得到了平静。
他震惊地发现,他对皮肤接触的厌恶在这个人身上,短暂地失效了。
沈慕烟不知他的情况和心理活动,只觉对方心思敏感,是个温和内敛的人,他为自己好像已经能够适应这个世界的社交模式而有些许高兴。
江晨阳惊奇地观摩着他表哥,发现对方自始至终表情镇定。
所以,这是对美人有特权吗?
冯老太略感欣慰。她本想着,要是外孙厌恶此人,怎么也不能留。没想到两人初次见面还挺和谐。
“我先带你去家里习惯习惯环境,今天你刚出院就在家里歇着,我来做饭,晚上我还要去上夜班。”
冯老太的家就在这个门面的楼上,主干道的这一排都是这样的,下面开店,上面住人。这一排有两个菜摊,一个水果店,一个理发店,一个修车铺,位置最好的就是楚家的小卖铺。
总高六楼的老小区,楚家在三楼。
楚元麟把卷帘店门拉下,也没上锁,跟着一起上了楼。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不用盲杖上下完全不成问题。
江晨阳本想背着沈慕烟,然而沈大族长难得地生了羞耻心和男人无法言说的自尊心,坚持借着扶手独脚上楼。
江晨阳这才发觉:对方体力惊人,腿部力量也太强了。
只是那长袍着实绊脚,冯老太在后面照看自己的孙子,见状骂道:“你一个大男人穿什么裙子,拖拖拉拉的,走路都不方便!”
沈慕烟:“……”
江晨阳对沈慕烟自带莫名其妙的滤镜,帮着辩解道:“大姨奶奶,说了那是汉服,古装,我觉得很好看啊!哦,对了”
他期待地看着他,“你不会是什么演员吧??”
“演员?”
“就是拍戏的。”
沈慕烟立马摇头,“我不是戏子。”
但这长袍的确麻烦,他往后看了一眼,楚元麟身上穿的白衣黑裤,方便又好看。至于旁边这人,两条胳膊明晃晃地露在外面,肩头还有狼头刺青,他摇摇头,对此敬谢不敏。
这一梯四户,楚家是中间的一套两居室。
沈慕烟进门后又不免对家里的各种家具家电产生了好奇。
楚元麟跟在后面进来,摸着墙上的开关把电风扇打开了。
大热的天,楼道里热得像蒸笼,江晨阳把东西放下,后背全都湿透了。偏偏这个穿得最厚出力最多的人跟没事人一样,只额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开什么电风扇啊!”冯老太嘀咕一声,“等下你还要去店里,他在家里又不干活,浪费这个电!”
楚元麟温声笑了声,“他打着石膏,太热的话就怕养不好,到时恢复的时间就长了。”
冯老太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关掉风扇。
沈慕烟看着那传来徐徐凉风的铁东西,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神奇。
楚家为了楚元麟行走方便,东西都是靠角落放,给他更多的活动空间。
“家里的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不要随便动,不然元元会磕到,听懂了吗?”
冯老太一边收拾沙发,一边吩咐,“家里就两个房间,我和元元一人一间,晚上你就睡沙发。”
沈慕烟结合语境,很快就知道了他晚上的睡榻竟是眼前这个目视不足八尺的物件。可他身高八尺二。
想他出生以来就是一族圣子,金尊玉贵,虽然学本事也很辛苦,衣食住行却是样样精贵的,不禁蹙了蹙眉,但想到如今寄人篱下,只好顺从地答应下来,“好。”
刚刚打招呼的时候楚元麟就察觉到他应该比自己高,这个沙发只有1米8,又很窄,晚上若是摔下来恐怕会碰到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