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最尊贵的人,放弃了一切来到西洲为非作歹,这怎么能不算为自己而活呢。
他已经足够随性了吧,燕羽衣想。
如果是自己,站在这个至尊之位,即便无心朝堂,也会有许多人在背后推搡着他,令他不得不随波逐流。
萧骋是那个逆流而退的人。
对权势嗤之以鼻才敢抽身离去。
思及此,燕羽衣竟对萧骋陡然生出几分羡慕。
纵览古今,有谁能做到萧骋这般的洒脱。
“原来如此。”
燕羽衣恍然,自己只是纯粹地羡慕萧骋而已。
不受拘束,自由翱翔的人生,这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天涯海角”。
懦弱是名叫作逃避的毒药的药引,命运的重量平等地落在每个人身上。萧骋的方式是离开浪潮的裹挟,燕羽衣的选择是冲入深海。
“你没有杀了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了我杀人。”
燕羽衣分得出萧骋那些话中,哪些是失去理智的妄言,哪些是已成定局的事实。
拳场与地下钱庄背后的势力同样错综负责,或者本就有牵连,即便萧骋再失去理智,也不会在已有的判断下,失手搅乱局势。
“如果殿下有什么想要的,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
“什么都可以吗。”萧骋扶着燕羽衣的后脑勺,身体撑在他正上方,第一反应是追问他,确定他所言是真。
燕羽衣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尝到丝丝血腥,他却没觉得疼。
认真地说:“可以。”
只要不违背原则。
话音刚落,萧骋再度俯身,用比鹅毛还轻的吻,细细地吻过燕羽衣的唇,重复了几遍燕羽衣的允诺,说。
“我想。”
“和你做完除夕没做完的事。”
燕羽衣以为自己耳背,错愕道:“什么?”
第30章
官海沉浮这么多年,燕羽衣也不是没有听过更露骨的,直白裸露的欲望。
萧骋这句话,比起来已经算是收敛些的了。
但落到耳旁,双颊还是无端烧得慌。
燕羽衣看不见萧骋的面容,脑海纷乱,迷茫地搅成一团,他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猜测,仅凭那半掺着气声的音调,以及摸向自己腰际的手,确定萧骋是真的想上床之外……
景飏王并非重欲的性格。
当他告诉他,他为了他杀人那刻,他在想什么呢。
“如果我真的不计后果,杀了他们,你会高兴吗。”
“不会。”燕羽衣枕着萧骋的手掌,抗拒地攥着他的衣襟,企图用语调中的冷静迫使萧骋恢复理智。
和萧骋若即若离的关系,是最微妙的平衡,燕羽衣不确定打破这道好不容易维持了半年之久的平衡,对日后的合作发生何种连带关系。
即便他坚定地匡扶洲楚,也很难不会被各种外力迫使,被萧骋以利益威胁已经足够令自己如履薄冰,燕羽衣不想再靠近悬崖半步。
“就算雅间里的那些人,押常胜将军赢,并确定你会被对方打得半死不活,打算散场后蹲在门口,打算将重伤的你捡走做宠娈童也无所谓吗。”萧骋语气由怒转悲,骤而染上半缕苍白。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燕羽衣,你当真不在意吗,就连问问我为何想要杀他们都不愿意吗。”
燕羽衣心间一跳,莫名被什么东西紧紧揪起来,生疼。
萧骋像是预料到自己等不到燕羽衣的回应,自顾自道:“本王为了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难道就不值得你燕羽衣道句谢吗。”
“你的眼里还有什么,只有洲楚吗。”
“拥护皇室,守卫君权,即便你所效忠的主君都要放弃了,也仍然愿意相信这个朝廷,觉得只要努力便可重塑西洲吗。”
“无条件地效忠他们,换来的是什么,澹台成迢甚至不能给你个承诺。而我却为了你,愿意动手杀人。”
“难道得不到你的一句谢谢吗。”
萧骋声音越说越轻,他收回手,轻轻捧起燕羽衣的脸颊。
“萧骋。”话似乎有些太重了,燕羽衣不得不趁此停顿的机会试图打断。
他和萧骋生在不同的国家,大宸也不似西洲这般两朝矗立,有些事情很难一概而论,三十六计兵法也得根据军情调整。
萧骋现在的状态,明显是过去经历了什么,而赌场之中的某个人突然触动了他记忆,杀人或是不杀,都是他应激反应,待他回归清醒,总是会后悔一阵子。
虽说与大宸是利益合作的关系,但燕羽衣站在个人立场,还是想尽量对萧骋保持友好。
他观察过萧骋,深夜睡不着也剖析过。此人喜怒无常,看似对待万物表现得吊儿郎当,好像什么新鲜玩意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相处得久了,便可从其中察觉出几分异样,抽丝剥茧,沉寂深处的其实是无情冷漠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