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命人直接搬来一张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己巳说的没错,嵬鹫的确精通机巧。
在图纸上修改那几处用更少的怪石沉海,却能驱动更大的水流力量。
沈醉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站到嵬鹫身后。
之前沈惊鸿已将嵬鹫杀他的原因转述于他,此刻,沈醉揣着明白装糊涂,话锋一转:“你到底为何杀我?”
嵬鹫忙于勾勒机关,头不抬眼不挣地答道:“你是凤凰,早晚被体内凤凰火烧毁了灵台,变成疯子去杀神族,到时候两界开战生灵涂炭,悔之晚矣……”
沈醉:“你觉得朕会变成疯子?”
嵬鹫停笔,瞪着眼珠看他:“你现在不会,但你早晚会!”
沈醉点头:“好,按照你说的,我真的疯了。患疯症之人癫狂之前大多被执念所困,疯癫之后不择手段去求先前执念,你觉得我的执念是屠戮神族吗?”
嵬鹫瞪着眼睛,满脸惊愕,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低头重新瞥向画纸。
妖王寝殿。
沈惊鸿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在想司默寒。
倒不是司默寒这个人值得他挂念,而是司默寒在南海仙岛说过的话。
司默寒说是被连山肃的佛口蛇心引出心魔,才会诬蔑他谋反如果是连山肃借司默寒为刀要杀他,那目的是什么?
他一个凡人,和三千五百年前有毁天灭地能耐的鸩妖有什么过节?
如果连山肃不是冲他,那是冲沈醉?
那人要司默寒虐杀他,是想逼沈醉涅槃?
想到此处,沈惊鸿手落下来,眉头牢牢皱成一团。
“沈将军……为何事忧愁啊?”
那道怪模怪样的声音似乎在离沈惊鸿很近的地方,他望向窗台,窗台上空空如也,早已没了蓝花。
“在这儿呢!往哪看?”
沈惊鸿定睛一看,蓝花就在这铁笼外面,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你会走?”他问。
“非也非也。”蓝花原地一蹦跶,晃荡出一捧土渣,“我会蹦。”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本总管可知道,”蓝花摇头晃脑道,“沈将军现在是想逃跑!”
沈惊鸿挑了挑眉,这蓝花所说正是他心中刚萌生的念头他想尽快赶回域北,提审被关在军营中的黑蛟,看看能不能从黑蛟嘴里撬出些有用的话来。
“嘿嘿!”蓝花又道,“本总管能救你出来!”
沈惊鸿:“你怎么救?”
“你扶本总管一把,本总管把叶子变成钥匙,帮你打开栅栏上的锁头!”蓝花道。
沈惊鸿伸出双手,将将要捧起花盆,又顿住:“你有这么好心?”
“本总管怎么没有!”蓝花扭着叶子掐着腰,将枝头蓝花别到另一侧,“你爱信不信!”
信了也不吃亏。
再说这是沈醉养的花,就算中了毒,估计也坏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捧起花盆站起身,躬着腰寻到外面栅栏挂着的锁头,手中的蓝花却像被挠了咯吱窝“嘻嘻嘻嘻”个没完。
沈惊鸿斥道:“你还帮不帮我开锁了?”
“帮的呀!”蓝花一片叶子卷起成绣花针粗细,瞄着锁孔飕飕伸进去,须臾,“嗒”一声响,他本来没报希望,没成想锁头真被这花打开了!
沈惊鸿放轻动作将花盆放回地上,抬手推开铁栅栏,笼门“吱丫”作响,他抬腿迈出铁笼,一抬眼,好巧不巧,正正遇上刚推开门要迈进寝殿门槛儿的沈醉。
寝殿宽阔得夸张,二人遥遥相望。
很明显,妖王陛下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走进殿内,一挥宽袖,殿门随即“咣当”一声关上。
少了月影与暮色,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烛台架上幽幽摇曳的一簇簇火束。
“我若再迟回一步,你是不是就已经逃了?”沈醉步到他面前,“你就这般信不过我?”
黑蛟的事儿说起来繁冗复杂,眼前这位又是个没有记忆的,沈惊鸿心想,我要是说我去去就回,他能不能信?
他瞄了瞄沈醉神色,暗自给出判断:多半是不能。
沈醉:“谁搭救于你?”
沈惊鸿正打算毫不犹豫出卖那朵蓝花,却见蓝花躬着花枝飞快说道:“是我!不过陛下不能责罚我,我其实是为了帮陛下的忙!陛下听我说!”
沈醉垂着眼望它:“说。”
蓝花:“你逼沈将军侍寝,否则就咔嚓了我。沈将军心肠好,肯定不会看着我这个小可怜因他被咔嚓!”
沈惊鸿没耳朵听,怒气冲冲朝那花走去:“你他娘真是被药着了,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你这色魔强行胡说什么!”
“嘿嘿嘿!谁说我胡说!”蓝花带着花盆一蹦,蹦得还挺远。
沈惊鸿扑了个空,趔趄一下,再度朝它扑上去:“编排妖王,你站那儿!别以为你是一朵娇花我就不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