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借口!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借口!你从一开始就想把我关进宫里,就像你早就想好要强行带我回来一样!我的逃跑,只是给了你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最合适的借口,好让你把你原本就想做的一切,都推到我头上,让我自己为此负责!”
韩少成抬手捂了捂胸口,压住生理上的不适,出口的声音依旧冰冷而笃定:“无论你说什么,你必须跟我回宫。”
柳舜卿怔了片刻,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无耻、自私又冷酷!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怎么竟会如此大意、竟会信了你的鬼话?!”
韩少成终于偏头朝他看过去,语声淡淡:“你信过我?何时?”
“我的确没信过!我连一个字都不该信!就连回京、回宫这样的字眼,你都能大做文章,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可信?”
韩少成转回头垂下眼帘,面色枯淡,不置一词。
进了皇宫内院,有管事的内侍上来殷勤服侍。
这些人表面看上去恭恭敬敬,随分守时,但柳舜卿能感觉到,各种或明或暗的目光无数次从自己身上掠过,带着无数探询和好奇。
眼见浣手、更衣、进水、进食这些事都伺候得差不多了,领头的太监恭恭敬敬请示:“奴才这就着人去给柳公子安排住处,只不知皇上打算安排柳公子住在哪一处宫室?”
韩少成沉吟半晌,捏了捏指间的茶杯,淡声道:“就……先安置在关雎宫吧。”
“关……关雎宫?”那太监一直处变不惊的声音下意识抖了起来。关雎宫,那是中夏历朝正宫皇后居住的地方,这实在……
从进宫以来一直默不做声的柳舜卿终于忍不可忍,“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韩少成轻轻掀起眼皮,面无表情道:“你在路上不是刚好跟我讨论过位分问题么?虽然暂时没有仪典,但让你住这里,你会稍稍满意一些吧?”
满意你个大头鬼!当着一众太监,柳舜卿无法爆粗,也不好太过无礼,但他当真快要气炸了:
“你让我住这里,是想让全天下所有最难听最恶毒的诅咒谩骂全都冲着我来,是么?我自认如今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的家人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韩少成慢慢站起来,眸中情绪翻滚,仔细辨认,里面的确有一些歉意在涌动:“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那……你想住哪里?”
不等柳舜卿开口,他立刻补上一句:“我指得是在宫里。只要在这皇城之内,任何寝宫,随你挑选。”
柳舜卿缓缓闭眼,深深吐出一口长气。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做出选择:“如果皇上愿意,那便让我去住长秋殿吧!”
那领头太监头垂得更低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长秋殿,是历朝失宠妃嫔的居所,相当于冷宫。跟关雎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些……
韩少成眸色变幻,脸色阴晴不定。柳舜卿一瞬不瞬盯着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许久,韩少成勾了勾唇角,轻笑道:“好。那便随你,去住长秋殿好了。安喜,你亲自带人前去安排。”
安喜是韩少成的贴身大太监,让他亲自去安置冷宫来的新住客,其意义不言自明。他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命后便立刻着手办事去了。
等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柳舜卿转过眼眸,对韩少成冷声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能允许我回去探望父亲?”
“你一路风尘,身体也消耗了不少,明日先好好歇息一天。后天,我带你去平阳公府拜望平阳公和柳夫人,再去祭奠柳老夫人。”
提到身体消耗,柳舜卿面皮微微一紧。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韩少成奇怪的话语所吸引:“什么……柳夫人?”
韩少成垂眼道:“就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柳夫人,许氏。或许,你该称她为……养母。”
“她……她不是……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柳舜卿彻底凌乱了。
如果当初没有听错,他的养母许氏,是韩少成的亲生母亲,如今应该是当朝太后,她才应该住在皇宫里面,而不是平阳公府。
“当初大军入京、韩钧兵败时,她说,既然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她情愿大多数人都像原先以为的那样,只当那位前太子妃已经去世。而她,这些年欠平阳公良多,愿意从此与他相伴,在平阳公府安度余生。”
柳舜卿怔怔道:“竟然……竟然是这样么?”
“是。另外,她还说,她非常想念你,虽不是血缘至亲,但从小看着你长大,在她心里,早已将你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几年没有你的讯息,她也平白担了许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