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首度家庭聚餐,一般会说上几句场面话,营造出一家人和和气气,温馨有爱的场景,走前他破坏掉多少,回来就要变本加厉弥补。
换言之,他才是这顿早餐的主角。
韩泽玉可以笃定喊他下来的不是苏珍妮,而是韩绍辉本人。
善堂,布局和装潢都很夸张,财大气粗,土味浓厚。
巴里黄檀木的仿古餐桌,深檀色浮雕,屏风侧立,百宝嵌打制的松鹤延年图,还有满堂深幽而厚醇的龙涎香。
韩绍辉每次归家必在这里用餐,也必会拜一拜供奉的神龛,财帛星君,不过韩泽玉总认为对于韩绍辉,搞钱远不及一具健硕威猛,腰力出众的身体来得重要。
供什么财神,应该供湿婆神,金枪不倒一万年。
上完香,几人依次入座。
次序很有讲究,以中为尊,首位当然是家主韩绍辉,顺位第二是白晴,当家主母,除家主外最具权势的女主人,儿子和义子居于左右两侧,位置相对且相同,不分尊卑,不辩等级,看似一碗水端平,实则差之千里。
论出身,韩泽玉可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结发妻所出,韩家唯一尚存的至亲血脉,比国宝大熊猫珍贵,却与婚内出轨的小三,跟前夫生出来的外姓孩子平起平坐。
这就是韩老太太仙去,否则非拿鞋底子抽死这个不孝儿。
非但如此,婚变还乱了年龄次序,韩泽玉血脉尊大,白耀勉强排二,本姓大公子却喊外姓二公子小哥哥,听得人一脸懵。
龙涎香沉,味足且厚。
一个被睡眠深深困扰,饱经折磨的人实在不好消受,韩泽玉紧紧咬住牙关,用以对抗一走了之的冲动。
忽而,一丝清新空气卷着庭院的木槿花飘来,韩泽玉瞬时一怔,听到白耀叫把窗开大一些,他热。
母亲白晴没让,吩咐调高冷气,说这样降温快。
“不用。”
白耀淡声道。
窗由此打开,龙涎香变得清淡。
“小玉开心了吧?“韩绍辉直奔主题,cue今天的主角:“还是家好,对不对?”
毕竟走时闹得十分不快,不说软话过不了关,韩泽玉懂事,乖顺地向继母问候:“白姨身体可好?”
白晴不作答,面色僵冷,半分目光也没分给这个继子。
哦,退婚了。
韩泽玉心中了然,当时他不幸在场,怀疑是自己动的手脚也不为过,他确实也这么策划的。
“怎么?”韩绍辉撩了妻子一眼,把菜夹到碗中。
“阿耀的婚退了。”白晴饱含恨意,瞪着韩泽玉,恨不得当场撕碎他。
韩绍辉看在眼中,不疾不徐道:“小两口没缘分,再磨磨吧。”
“那要没缘分我也就认了!”白晴不饶:“还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新能源的标批下不少,要吃几个?”白耀抿了口淡茶,在一旁问。
“看你,”韩绍辉放下筷子,他吃得不多,在管理身材上一向自律:“是你说要产业转型,怎么搞你说了算,我只看结果。”
面对日益严峻的环保审查,传统能源项目技术壁垒越来越难以攻破,研发成本高得离谱,白耀很早就在筹划,打算换赛道试试。
韩绍辉态度中规中矩,不赞同也不反对,像是随口一说:“把你弟带上,让他学着历练,别在家闲着给我惹事。”
“……”
白晴惊得合不拢嘴,无措地看着丈夫,从讨伐告状变成鼓励就业,一时间无从捋清,她急于扯回话题。
刚要张口讲话,甜汤端上来。
低糖低卡的桃胶养颜羹,迷你陶瓷盅通体粉嫩,与桃胶同款色系,十分养眼,搅动时香露散了满堂,苏珍妮给主子们一人一碗盛上摆好。
清早花圃剪下的玫瑰稍稍着露,瓣重且厚,咬在嘴中久久回味,苏姨手艺可谓顶级。
实在遗憾,韩泽玉吃不到,他的味觉是一点点丧失,还记得舌根最终无知无觉,一丁点也没有时,他红了眼圈。
“没仔细洗,珍妮?”韩绍辉声音柔而轻:“味道都在你手上。”
一早起来就埋身花圃,花丛中做太久,袖口不免沾染,苏珍妮神色慌张,立时将手缩到身后。
她穿的长袖佣人装,领口高高束起,白家女主人是不允许不必要的裸露,男女皆是,工作服也是朴素得没滋没味,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是防着韩绍辉,怕猫儿偷腥。
羹比想象中难做,火候分毫不能差,多一分软烂,少一分硬涩,当匆匆端上时袖口就忘记捋下。
肤白,还细嫩,玉镯铛地一声撞了桌沿,也撞进韩绍辉的心上。
“苏妈,这不用你,下去。”白晴放下羹勺,冷言道。
苏珍妮颔首低腰,后退时被一句话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