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耀冷淡地一勾嘴角。
从卧室跟出来时,他顺手拿了昨晚那半瓶喂给韩泽玉的功能饮料,喉结沉沉一滚,咽下,他有点心情不佳。
多亏没多少家具陈设,韩泽玉对白耀这样古怪的倾好感到无比庆幸。
显然这是一栋被人妥帖照顾的房子,物品洁净,放置得井然有序,陈列齐整,边角具有一定的对称性。
对于白耀这种强迫型人格倾向,韩泽玉有一定了解,只不过如此亲身感受还是略有些惶恐,他极小心地复刻,不敢走样。
却还是出了岔子。
有个Old Money的水晶阵摆件被他不慎碰到,晶球旋转,他紧急扶好,稳定后默默呼出一口气。
“球偏了。”
“?”
韩泽玉下意识定睛去看,而后:“……”
白耀叠着腿,在身后沙发不知坐了多久,神情坦然,一丝不乱。
韩泽玉内心猛地一颤,不过面色依然抗打,弯眼一笑道:“怎么醒了?下来喝水?”
对于一个摸黑中鬼鬼祟祟翻人家东西被当面逮到的人,这样的心态堪称优异,一手扶摆球,一手还探在抽屉里,人赃并获,白耀给韩泽玉的应对打99分。
另外那一分就要看这一句了。
“在找什么?”白耀问得极淡,坐看对方如何强辩。
“创口贴,”韩泽玉把手拿出,展示:“不小心划破了。”
他的手放在置物柜第二层抽屉里。
那里有个航空发动机的机械模型,遍布涡轮叶片,还有防水转轴,形似尖锥,手指在上面随便一蹭,就是道划伤。
白耀皱眉,韩泽玉这种沾着一丝疯劲儿的处理方式他很不喜欢,不择手段得令人心疼,好像他做了多么错误的事,本可以不这么迫他。
“过来。”
嗓音沉下,语气也厉了几分。
韩泽玉很懂分寸,知道已经碰触底线,遗憾地耸了耸肩,一走过去,就被抓到这个人腿上。
医疗箱就在茶柜下端,白耀为他处理伤口。
划痕比预想要重,白耀有经验地挤出点血,裹上创口贴,从白晴住进兰汀,这种事稀松平常,不过韩泽玉不是白晴,也不是他自己,必须下不为例。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么,韩泽玉?”
对于之前争执的问题,提了裤子就会翻脸不认已成为既定事实,这一点如果说白耀之前还存有什么侥幸,在这一道为了脱身而自残的伤口面前,也早灰飞烟灭。
韩泽玉反口是一定的。
他的恶发挥得淋漓尽致。
韩泽玉听后一愣,看了会儿白耀,对他说:“有,不同意。”
“刚才床上我毫无原则,反复无常,那不是真正的我,现在是,一切作废。”
“确定现在是?”白耀自问自答:“哦,也对,现在是不一样,多了一条”
“脸皮八丈厚。”
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脸皮胜似钢筋水泥墙。
“……”
韩泽玉不管,反正要把这件事凿实,正要再说,身体一晃,他被白耀抱起。
稳稳当当摆到窗边地毯上。
韩泽玉还没搞懂,就被眼前月下奔涌的潮浪扑了眼睛,完全动不了。
窗帘被全部展开。
整面墙那么宽大的日光窗将幽蓝月夜,深邃海面,潮水翻滚定格成最震撼的一幕。
小筑会有它温柔静谧的一面,同样也会潜流暗涌,狂涛骇浪。
两人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韩泽玉。”
男人拿来烟缸,垂首点烟,而后白雾弥散,满月隐入云层,小筑笼入一片阴暗下,他的眼底无光且浑浊,辩不清什么。
“你信命么?”
韩泽玉一眨不眨,凝着白耀:“不信。”
这个词在他这里就是一种侮辱,与命争高下始终贯穿他的人生,从十岁那年他就不信这玩意。
他转而问白耀:“你信?”
对方摇摇头:“不信。”
“但我尊重选择。”
白耀将一口烟气入肺,张开嘴,任凭白气散了满口鼻,飘到窗上,像在海上卷起烟尘。
“与韩绍辉结婚,踏入韩家那一刻起,就是白晴的选择,她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所有,无论那是什么。”
是一生荣光还是死后枯骨,都是属于白晴的,她应得的,她得认,就像自己亲手拿上那只粉红小兔,为小泽玉窗边起舞时就已经注定,他也在选他的路。
白耀说话时眼光没看过来,却在这一刻盯上韩泽玉,眼底冷意骤起:“不过,这不意味也包括你的。”
即是说,别人就听之任之了,谁也好,母亲也罢,就韩泽玉不行。
他根本不存在‘选择’这一项。
从白耀酷似一位旁观者,极其平和,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地阐述母亲所作所为开始,韩泽玉内心就已然巨浪滔天,只是没有丝毫流露,对峙拼心态,更拼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