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月手上动作轻柔,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鸦羽般的长睫轻颤,干哑到粗粝的嗓子挤出几个字来。
“当真?月姐姐可不许哄我。”
林冤醒了,那双狗狗眼里闪着泪光。
沙子一般的话语落进耳中,云疏月再也绷不住,不知是喜悦还是愧疚,泪水如开闸泄洪似的。
她先是点头后又摇着头,喂给林冤一些水后轻声道:“当真,没有哄你。”
“好。”林冤笑,抬手为云疏月拭泪,“我要的补偿就是,月姐姐今后不再流泪。”
此话一出,云疏月的泪更是止不住,直言林冤真是头等的蠢人。
林冤还想伸手为云疏月擦掉脸上的泪痕,只是一动就牵扯全身,那些数不清的新伤旧伤瞬间撕裂他,疼得龇牙咧嘴。
云疏月连忙自己胡乱擦干眼泪,将他按回床上去,“别动了,小心伤口。”
“月姐姐,你知道我昨晚出去过对不对?”
“你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之前是我疑心猜忌,今后我不会再管。”
林冤摇头,“其实你猜忌得对,我确实撒了谎,我昨晚去找了林彦光。”
云疏月为他抻被子的手收回,目光也回移。
林冤继续说道。
“我本想与他谈判,让他收下杨镖头手里这趟镖,可我高估了自己,我在他院里站了一夜,什么都没谈下来。”林冤说,“月姐姐,若我早知道今日露面就能解决杨镖头这趟镖的事,我也会愿意的。”
“至于我的身世,一直以来像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如今宣之于众,我反而心里松快许多。你别往心里去。”
林冤每说一句,云疏月就更自责一分。
明明没用的人是她才对。
外面桑麻喊着说杨镖头来了,说是有事要找云疏月。
“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桑麻熬好了药会端来。”
来到客船杨镖头休息的房间前,云疏月敲响了门扉,只是她没想到“赵珣”也在。
“杨叔,你找我?”
“月丫头,来,坐下说。”
沈酌的视线一路追随,却看到云疏月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眸色微凝。
上次在河边烤鱼她也是如此。
杨镖头见人到齐了,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这次多亏赵公子相助,林家才彻底将这单镖接下,否则我就是我们虎威镖局自行镖以来二十余年,唯一一次被拒镖的。”
白底青花素朴的茶杯间白烟袅袅,装着茶汤清透的香茗。
杨镖头双手执杯面向沈酌,云疏月的手里也被塞了一杯,他说道:“杨某在此以茶代酒略表谢意。”
沈酌在杨镖头敬了茶之后也回礼一杯。
云疏月心里气不过,只轻抿了一口就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案上。
杨镖头刚想说两句被沈酌接过话。
“杨镖头此番将这两货船的货成功押送,今后作何打算?是要回京州城了吗?”
“回京州城?”
那个鸟笼子一般令人窒息,黄金遍地却硌脚到无处落地的京州城?
光是想起这三个字,云疏月就觉得快要不能呼吸。
那日将她要打要杀的凶恶嘴脸,围观在旁的宋祁和云疏月冷漠的眼神还犹在眼前。
她不要回京州城。
“我不回去!”
云疏月眼底的痛也同样灼伤了沈酌,他又何曾忘却那一日。
当时不过是见之不忍,本是来退亲顺便救人,如今想起来却只怪自己当时下手太轻,没能让那三人受到应有的代价。
杨镖头那时已经离京押镖,对那件事只是从桑麻口中听过些描述。
尽管是只言片语,杨镖头也是听得怒火中烧、胆战心惊。
“月丫头放心,我叫你来便是为了此事。这趟镖有些不同,我得带着交货单回京交到雇主手里才算完成,所以我得回京一趟。”
云疏月有些急,想要开口被杨镖头打断。
“我知道你想去找白头儿。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信封写着“杨维德亲启”,信纸后落款“白斜水”,这封信是她舅舅写给杨叔的。
在二人的注视下,云疏月展信快速阅览,总结出信中要点。
“舅舅在邶州城,短期内走不开?”
“正是。”杨镖头搓着手显然也是有些不安,“所以我想将你拜托给赵公子,一同上路前往邶州城。”
“和他同行?”
接二连三的打击,云疏月有些接受不了。
“杨叔,你怎知赵公子要去邶州城?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同路呢!”
闻此,杨镖头忽然展露出些许笑意来。
“这你就不必担心,我方才已经问过了,赵公子要去北地,正好顺路,且已经同意捎带你一程。”
敢情这就是叫她来通知一下结果,根本就没准备跟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