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我来了。”
啪嗒——
墨滴滑落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团黑色。
他来了。
云疏月设想过他会来,也设想过她见到他一定要臭骂他一顿,再狠狠地打一顿出气。
可此刻她却连转身都做不到。
沈酌从炭盆里救出那张纸,仔细展开,放回桌上。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犹如蚁穴,瞬间击垮云疏月心中堤岸,瞬间红了眼。
她赌气一般拂开那张写着“酌”字的纸。
“我还当哪个贼人如此嚣张敢半夜闯入女子闺房,原来是平息皇城动乱的沈小侯爷。”
云疏月退开些距离,撇开头收拾那张被墨滴晕染的纸张,“侯爷真是爱说笑,民女只是一位被家族厌弃,被未婚夫退亲的不祥之人,担不起侯爷的一句‘对不起’。”
“月儿。”
沈酌伸出的手落了空。
“是我不好,惹你动气,我今夜前来也绝非想行孟浪之举,是真有要事。”
见云疏月不肯理他,沈酌紧随上去,在云疏月身后放柔了声音。
“月儿,暗卫来报,你舅舅遇到麻烦了。”
“什么?”
云疏月闻言一惊,顾不得在生气,转身想要问个清楚。
可不料身后之人离得近,她一个不稳眼见就要摔倒,下意识扯过沈酌的衣襟紧紧拉住,若非沈酌一手撑住,一手揽住她的腰,二人怕是要双双坠地。
只是此时情况也不好,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会不顾一切抓住救命稻草。
云疏月也一样。
她此刻清清楚楚地能感受到沈酌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甚至能驱赶她的体寒。
沈酌憋得难受,又不舍得放开,只轻声唤着:“月儿。”
“别在我耳边说话。”云疏月一把推开沈酌,平复着乱掉的心跳,“你赶紧说清楚,我舅舅怎么了?”
沈酌见她此状,心中窃喜,立在窗边朝着云疏月伸手,“来。”
看到云疏月防备,沈酌失笑,道:“路途遥远,难道月儿想要走去?”
万万是不能走去的,骑马又会冷得慌,云疏月思来想去,将手搭在沈酌的手中,一瞬间,冰凉的小手就被滚烫的大手紧紧握住。
大手用力一拉,云疏月整个人被圈进温暖的怀里,再一眨眼,她已经被厚实的大氅团团裹住。
“月儿,抓紧了。”
云疏月想要驳他一句,让他不许叫她月儿,离地的失重感瞬间袭来,她只顾得牢牢抱着能抱住的一切,顾不得称谓了。
沈酌揽住云疏月,感受到腰间紧紧环住他的手臂,眉目一沉。
怎么这般凉。
第77章 莲州(四)
◎“月儿,你还是关心我的。”◎
离地悬空,云疏月本以为自己无处着力会坚持不住多久,没想到她全程并未出多少力,都是沈酌在托着她。
不知跑了多远,二人终于着陆,是一处宅院。
沈酌的手并不想收回,但正事要紧。
“嘘。”
沈酌拉着云疏月悄悄潜在屋外,透过窗看到里面有人在交谈。
白斜水就在其中,于青远也在,上面坐着一位妇人,瞧年岁估摸着就是于敏茵的母亲,看了一圈,不见于敏茵的身影。
云疏月想问问沈酌,他打探到的消息。
一转头,却见自己整个人被沈酌圈住,密不透风,热浪裹挟着沈酌独有的冷冽松香,不停围绕着云疏月。
抬眼间,沈酌的下颌近在咫尺,此时他正紧盯着窗内,似乎别无二心。
云疏月也静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仔细探听着,未发现沈酌攥住大氅的手指捏紧,隐忍许久的喉结小心滚动着。
屋内的声音传出来并不真切,零散也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白公子自然可以不应,我们也只好上禀公堂,状告白公子劫走罪奴,囚禁多日,并与罪奴苟合,私定终身!”
“你敢!”白斜水指着于青远气得青筋暴起。
白斜水碍于对方是于敏茵的家人,并未动粗。
见此,于母更是气焰嚣张。
“于家书香门第,敏茵的父亲更是清风朗月一般,敏茵是于家的女儿,自小也是循规蹈矩从无半点差错,若不是你劫走她,言语诓骗,处处威胁,她如何做得出与人私奔之事!”
“我与敏茵清清白白,你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罢了,敏茵是你亲生女儿,你也狠得下心毁她名节?”
这样的母亲,难怪于敏茵不肯提及。
白斜水越听越是心疼于敏茵。
“哼!她与你共度多日,恐怕早已没了清白,还需我来毁她名节?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等料理了你,回头我就开宗祠,将她沉塘,免得污了于家的门楣。”
“毒妇!”白斜水忍无可忍,指着于母破口大骂,“虎毒尚不食子,你竟想要了敏茵的命!今日我就不该让敏茵跟你们回来,不管你们如何,敏茵我必须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