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月跟着桑麻回到屋内,果然看到那一大叠的银票整齐收着,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桑麻一起睡了。
第二日,刚用过早膳,“秦公子”便上门来了。
他与云疏月一同坐在蓝楹阁外的水榭里。
“云姑娘,这是在下重新拟的一份退亲书,你签好字后,我再着人去寻沈兄,叫他补上名字和宝印即可。”
“行,那就有劳秦公子了。”
“秦公子”微微颔首,端着笔墨走至云疏月身侧,他这次得在近处候着,以防蘸了墨的笔再次不慎掉落。
云疏月待得“秦公子”走进,悄悄深嗅,没有脂粉香,只有各种花混在一起的花香,可再仔细探究,这花香之下好像掩盖着什么其他味道。
“云姑娘请。”
云疏月提笔,在退亲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画了押。
这次签字一切顺利,只是当“秦公子”看见那手字时,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交到公中,人家能信这是云家大小姐写出来的字吗?
“对了秦公子,我让桑麻去了虎威镖局,今*日便会有人来将嫁妆搬去,届时我与桑麻也就要离开了,这些时日叨扰了。”
“你要走?”刚重新落座的“秦公子”有些讶异。
云疏月点头,“是。”
“为何要走?留在莳花居不好吗?”“秦公子”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急迫,缓了缓道,“我的意思是,云姑娘既然是沈兄的未婚妻,秦某理应照拂一二。”
云疏月指了指“秦公子”手中的退亲书,“现在已经不是了。”
“外面时局动荡并不太平,你一个女子能去哪里?不若先留在莳花居,再寻门营生,或是,或是另寻良人,岂不是更好?”
“这便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言至于此,云疏月不想再聊下去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秦公子”也不再多言,收好退亲书告辞离开。
回到青莲阁,沈酌一把扯下人皮面具,点了火烧着。一旁的秦无恙看得心疼,连忙上前。
“诶诶诶……”
“五百两,记账上。”沈酌淡淡开口。
秦无恙闭嘴了,与沈酌一同看着人皮面具在火中化为灰烬。
“我说澜澜,你为何要烧了它?很难做的。”
“用不到了。”
秦无恙眼睛一亮,“你要走了?”被沈酌斜了一眼。
“雁书传来消息,押送流放之人的官差已经全部替换为我们的人,父亲母亲他们会安然到达北地。既然我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好,也该去筹备其他事宜。今日就走。”
秦无恙的眼睛又一亮,“你与云姑娘退亲了?那我……”又被沈酌斜了一眼。
秦无恙连忙改口:“那我便为云姑娘寻一个好人家,绝不让人欺负了她去。”
“不必了,她今日也要走了。”
沈酌说罢,又扔了一张纸在火里,只见一道影子晃眼而过,那张纸转瞬就到了秦无恙的手中。
“绣坊转让书?写的是云姑娘的名字,你昨夜出去办的就是这事儿?”
秦无恙啧了一声,暗道沈听澜就是个面冷心热的怪人,明明对人家好,偏偏半个字不说,人家姑娘哪有兴致来猜你?
他撇撇嘴又将这转让书扔进火里。
“据说云家大小姐绣技出神入化,本想着与她退亲之后,她可以经营绣坊,一来大悲之后有些事做能快些重振旗鼓,二来有你帮衬着她在京州城也能站稳脚跟。”沈酌呷了一口茶,“这绣坊有你一半占股。”
“你不早说!”
秦无恙急忙扑到火边,想要将那转让书救出来,只可惜早已化作灰烬。
他悲叹一声,到手的绣坊没了。
“没用了,她今日便会离开。”
“去哪儿?”
沈酌眉眼半敛下来,默了几息,道:“不知。”
“你就没问?人家因为你都与家里决裂了,如今有家归不得。你倒好,不仅在这时候与人姑娘退亲,害得她举目无亲,如今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连人家的去向也不问一句?沈听澜,你这人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沈酌沉默不语,捏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泛白。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
“我如今是流放罪人,不是以往矜贵的小侯爷,不退亲,难道让她嫁与我一同去北地吃苦?亦或是让她一直不婚嫁,就这般等着我?”
“你又不是一直待在北地,只要事成,你便会回来。”
“可若是事不成呢?亦或是,我活不到事成那日呢?再者,你如何知晓何年何月能事成?”
沈酌句句逼问,秦无恙答不上来。
“自古以来,常闻八十老翁娶新妇,可有八十老妇嫁新夫?”
没有。
世间女子身上总是被绑上各类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