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感受只有一瞬间,我离开了巷道,继续向前走去。我看见白天人流如注的中心街道上,那幢红色不规则建筑中,登记处大门紧锁,再往西边走去,渐渐地接近了房屋相对破旧的区域,邮局之中似乎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仿佛是那天曾经见过的狼耳大叔,他在和一位女性谈论着什么。
我奇怪地移开视线,想着接下来应该去哪里,不知何时起,天上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梦里的雨水也非常大,我顾不得形象,拿连帽衫的帽兜遮住了头,在雨中狂奔起来,渐渐地,我好像又一次走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我看着我的左手边,菱形栏杆间绣线菊怒放成堆,缃色的房子上点缀着斑斑的天竺葵……我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怪诞的场景。
有一个年轻人,在拿斧子不停地砍着树。一下,又一下,树被砍伤的伤口之中,流出了红色的鲜血,点点滴滴,腥味扑鼻。我顺着血流的走向,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年轻人,银色长发,脸庞清秀,他的身上,红色的血液遍布了全身。是乌洛琉斯。
我豁然抬起头。那个年轻人还在不停砍树,树的上面,斑驳的血迹已经少了不少,露出了木桩。木桩上残留着一点点鲜红的血迹。
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回过头,不知为何他竟看见了我,对着我笑了一笑。
我没能看清他的面容。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右眼上多了些什么。
我抬起手摸上去,发觉那里戴着一块单片眼镜。
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眼前黢黑的一片虚无中,一点点窗外反射的灯光投射出了明亮的光斑。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触摸了一下右眼眶,而后反应过来,那只是一个梦。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脑子里又闪现过那个年轻人的笑容。那不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庞,但我无论如何忘不掉那个戴在右眼上的单片眼镜,就像是什么奇怪的标志一样,让那个年轻人的笑容带着一种魔魅感。
还有乌洛琉斯。我才答应他,帮他找那根黑色的画笔,而梦中他满身鲜血的样子又让我总是想起来和他的初遇。
窗帘倏忽间被风拂开,冷冷的风吹得我头有些痛,我模模糊糊地想起来,睡前我好像忘记关窗户。我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就穿着睡衣,眯着眼顶着大风将窗户关好,头痛欲裂的感受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我,我还在感冒。我心想着,是不是第二天要去向阿曼妮西斯请一个假,但又怀着侥幸心理想着,如果第二天感冒好了呢。
我爬回床上,盖好被子,重新陷入梦乡,这一次直到醒来前,我都没有再做什么噩梦。但当我再次醒来,我悲催地感受到了身体发出的哀嚎:头痛,鼻塞,浑身发软无力,甚至连掀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遭遇了第一天上班就要向老板请假的惨痛事件。
我躺在床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勉力支撑着起了床,穿着睡衣和棉拖鞋走下楼。客厅里没有人,我心想帕列斯也许是有事,也许是出门晨练,但总之他的房间也是一片静悄悄没有声音。
我在客厅之中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处老旧的茶几之上找到了放在上面的近似于古董的一部电话,怀着它到底有没有用的心情,我拿起听筒,拨通了报社的电话。
几声等待音之后,阿曼妮西斯清冷的,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
“您好,这里是昔日乡报社。”
我在心中苦笑一声,说道:“阿曼妮西斯,是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阿曼妮西斯换了一副有些柔和的声线,“克里斯汀?”
“我今天感冒加重了,没有办法去上班,和你请一个假。”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对面出现了两声低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是阿曼妮西斯,还是另有其人?但我没等多久,就听见阿曼妮西斯的回答:“好,那你在家多休息,好好吃药。”
我如蒙大赦,顶着嘶哑的嗓音又和阿曼妮西斯聊了两句,在道别之后放下了听筒。
客厅的阳光一如我所想象的美好至极,我抬起头仰望了一下挂着水晶灯的吊顶,心中松了一口气,我转身向着开放式厨房走过去。
不知为何,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片片星花,我头昏脑涨地试图稳住,却跌撞了几下。
完蛋。
在这个想法之后,我再也没有了意识。
再度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躺着。头上敷着一条冰毛巾,身上好好盖着被子,身旁的书桌上放着一杯水和药物。
我试图起身,发现浑身酸痛,整个人就像被一层膜嵌满,动弹一下就会撕扯得身体生疼。无奈之下,我只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蹭起来,勉强靠在背后的床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