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珉打了个冷战,伏地道:“陛下明鉴,裴大人所言的确属实,我们老爷身患重病,已没几年好活了,本来还抱有侥幸之心,想要回乡和夫人团聚,可……世事难料,我们老爷也信善恶有报之言,这才做了此局。”
见白珉认得干脆,肃王大失所望,正要开口,景德帝沉声道:“世事难料?何为世事难料?善恶有报又做何解?”
他看向裴晏,“你刚才说白敬之以身做饵陷害宁珏,是为了让人深查?他为何如此?”
裴晏面色一肃,拱手道:“陛下,这便是微臣适才说的牵连甚广了,要说明这一切真相,还要从十三年前一桩疑案说起”
“十三年前的疑案?”景德帝惊疑起来。
裴晏定声道:“要从十三年前的淮安郡王案论起”
“你说什么?你说李炀当年……?”
淮安郡王李炀当年极得圣宠,他过世已有十三年,谁也没想到他的案子会被翻出,景德帝震惊不已,殿内也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一众臣子忍不住议论纷纷,而站在队伍最前的肃王则面色大变。
“正是李炀殿下”
裴晏严声道:“当年郡王殿下身怀肾痨之疾,后病情急转直下,最后一个给他治病的太医叫明肃清,刚到太医署不过两载,殿下过世之后,陛下您派人核查过殿下死因,最终,给明肃清定了救治不力之罪判其斩刑。”
“但陛下有所不知,当年明肃清给郡王殿下看病之前,乃是白敬之为殿下看诊,而害殿下病情恶化的罪魁祸首当是白敬之!”
举殿皆惊,在场朝官多为资历极深者,不少人还对当年之事存有印象,时隔十三年,白敬之之死,竟然和淮安郡王之死有关?!
景德帝眼眶轻缩,“李炀是被白敬之害死?!你如何得知?”
若被景德帝知晓他们一早便开始暗查淮安郡王之死,姜离牵涉其中,自要横生枝节。
于是裴晏谨慎道:“此事,要从我们发现白敬之这几年外任时,一直在研究肾痨之疾说起。”
“白敬之死后,我们在他书房内发现了一本医案记载,其上全是其外任时二十至二十五岁年轻男子的肾痨病案,其所用医方乃改后的金液丹方,颇为凶险。他本擅妇人病与小儿病,此行本就怪异,更遑论七日前,我们发现他利用故旧之便,偷走了留存在太医署的,淮安郡王当年的医案。这不得不让我们想到了淮安郡王之死另有蹊跷,而这时微臣调查得知,原来尚药局内有位医女的叔父,正是当年因淮安郡王之死被判斩刑之人,从她那里,我们查到了当年之事的些许线索”
前情过于曲折,裴晏按此前所获,省去姜离暗中调查淮安郡王之死,只将明卉与明肃清的渊源道来。
“……按明肃清给明家之信所言,他刚给淮安郡王看诊便发现了不妥,但他初来乍到,又升为侍御医不久,没有证据之事并不敢明言,只一门心思救郡王性命。可不料,白敬之用的金液丹方毒性已深,明肃清用药再猛再烈也救不得他性命,不仅如此,后来核查死因的御医也是白敬之,他正好替自己遮掩了罪过。”
到底遇害者是从前疼爱过的小辈,景德帝剑眉冷横,半晌未言语,殿中众人见帝王色变,也噤若寒蝉不敢再议。
好一会儿,景德帝才道:“这白敬之此时自戕,便是故意牵出了当年之事?朕若记得没错,当年负责核查此事的还有旁人”
“父皇!”肃王连忙开了口,“父皇,当年核查死因者还有儿臣,李炀的丧事也是儿臣主持,但儿臣当年不懂医道,实在没瞧出白敬之在此事上做了手脚,如今事情已过了多年,他们的证据也不足啊”
裴晏道:“陛下,时隔十三年,郡王殿下遗体早成白骨,金液丹的毒性也无从考证,但诸多线索皆指向白敬之,再加上微臣破解了白敬之自戕之局,白珉于昨夜,已经招认了当年的经过”
景德帝倏地看向白珉,白珉伏地磕头道:“陛下,请陛下明鉴,我家老爷此番,正是为了以死谢罪,当年……当年的确是我家老爷改了金液丹方,加了诸如石英等几味药材,为了掩人耳目,老爷并未记录在案……”
景德帝眯起眸子,“白敬之怎敢如此?!”
“启禀陛下,当年老爷也初为侍御医不久,众所周知小郡王已病入膏肓,他想冒险一试,若救活了小郡王,功德是其一,其二,也好为白氏挣个声名,可万万没想到小郡王心肾俱损,老爷再如何用猛药也是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