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莫名让姜离背脊一凉,“昨夜德音楼上下全体出动,这楼上楼下皆无人,可即便如此,听泉轩和文华阁却还有人慢了几步过来,凶手若存引诱之心,难道会大咧咧出现在德音楼院子里?林先生又如何去了假山?”
裴晏往窗外几个武卫那看一眼,道:“昨夜我们挑明麟州书院之后,林牧之先去见了付宗源,之后曾去过校经堂一次”
姜离有些意外,“去那里是为何?”
裴晏道:“校经堂存着所有在院学子入学时的凭证,包括各地府学荐书,官凭户籍记载,我猜测他应是想到了什么线索,也在找凶手。”
姜离颔首道:“如此就解释的通了,且此人他一定认识才会随其而去。”
“公子,药来了”
说话的功夫,有武卫送药而来,姜离起身接过,亲自给林牧之喂药,“这断血汤方可凉血祛热,通络保元,若这次药喂下人可醒来,那性命便算保住。”
林牧之呼吸微弱,面庞亦是苍白,姜离喂药喂得不易,足足半盏茶功夫,一小碗药才喂进了大半,她停了药,又取出银针于林牧之内关诸穴施针,候得片刻,姜离正下针之时,林牧之喉间发生“嗬嗬”之声,又一个轻颤睁开了眼睛。
姜离自是欣然,裴晏也十分惊喜,他快步上前来,“林先生?”
林牧之费力地睁眼,待慢慢适应了灯火,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晏二人,裴晏道:“你还活着,是薛姑娘救了你,你觉得如何?”
姜离挽起袖子,掀开锦被往林牧之胸腹与双头轻按,“此处可痛?这里呢?呼吸时可有刺痛之感?唯此处痛极?”
姜离一处处检查,林牧之只能小幅度地摇头点头,待查验完,姜离轻松了口气,“幸好不曾伤到心肺,胃脏也应非破裂,林先生,你重伤在左腿的胃脏处,肋骨也应有骨伤,但有得救,若还有何处痛楚你尽可说来。”
姜离殷殷诉高,林牧之这时才相信自己活了下来,而他既然醒了,如今十万火急之事还是稽查凶手,裴晏便道:“可能开口?”
林牧之唇角微动,喉间发出嘶哑之声,“我、他”
“你重伤之后,我们立刻搜查了书院内外,没有找到任何外人进出的踪迹,你昨夜分明是回来取钥匙的,抽屉都打开了却离开了德音楼,你到底见到了何人?”
裴晏语气严厉,林牧之唇角抖动两下,“我、我……”
他面色痛苦,可眼底仍有惊恐与犹豫,裴晏凛然道:“事到如今,你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却还不肯开口?难道你还想看到死更多人?!昨夜你昏迷之前说你见了‘他’,这个‘他’到底是何人?可是书院之人?”
林牧之不知是痛还是怕,眼眶迅速泛红,见裴晏和姜离一错不错盯着自己,他面上浮起了两分绝望与悔痛之色,似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缓缓看向了后窗方向。
“昨、昨夜我回来取钥匙,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可就在我打开抽屉之时,这后窗之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木笛之声”
裴晏与姜离皆惊,裴晏道:“何来的木笛之声?你是说你不曾看到人?那你如何知道是你之故人?”
林牧之转过头来,神情痛苦道:“因、因那曲子乃是我多年前,多年前修补古曲谱之时,在残损曲谱之上自添乐律而成,普天之下,听过此曲之人少极,会此曲之人,只、只有那独独一人……”
裴晏紧声问:“是何人?”
林牧之双眼黑洞洞地看向帐顶,似乎陷入了一段不愿回想的记忆之中,好半晌,他喘了口粗气道:“是、是我曾经的学生”
裴晏与姜离对视一眼,又问:“是麟州书院的学生?姓名为何?模样如何?”
不知想到何事,林牧之咬紧牙关,声音也沉哑下来,“他……叫范长佑,若他还活着,那他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
“若他还活着,你是说他已经死了?”裴晏很是不解,“若他已经死了,那昨夜你听见的笛声是何人所奏?”
林牧之缓缓摇头,“是他……我希望是他……”
林牧之言辞含糊,只听得裴晏几人一头雾水,姜离见他说话艰难,忙命人再取热汤药来,待汤药送至,她又给林牧之喂下小半碗,林牧之见姜离如此尽心救他性命,缓得片刻后,终于毫无保留地开了口。
“范长佑,是我在麟州书院的学生,我当年初到麟州书院,被安排教授音律,音律非科考之目,再加上音律在寻常人家乃是附庸风雅之乐,我这音律先生便也未受书院看重,不仅如此,连学子们都不一定将我放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