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适才夜幕初临,我遇见了我们府上一个厨娘,她受了烫伤,这两日正在敷草药,那草药将布匹染成了紫褐之色,我看到那颜色之时,忽然觉得十分眼熟,想了半晌,我记起来数日前冯公子搬供桌那一幕”
姜离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地看他的手,“当日冯公子指甲缝隙中的其实不是污泥,而是包敷草药之后留下的痕迹,若未猜错,应和我府上厨娘一样,用的是紫草,紫草有清热凉血,活血解毒,透疹消斑之效,除了治疗外伤之外,通常,或用来治疗浊瘀痹之疾,也就是寻常人们所说的痛风,此症能引发关节肿痛,而若案发当时,正值冯公子病发,指节发肿,那当时留下的指印,岂非与日常的他大不相同?”
姜离语声清越,说至此,众人皆露恍然之色,冯筝咬紧牙关,面上的镇定一点点被阴郁覆盖,他阴恻恻地盯着姜离,姜离却不以为意。
她继续道:“之后我想,冯公子年纪轻轻,且能入金吾卫,必没有众所周知的疾病,那他所患的浊瘀痹之症多半与发物有关,且他平日里隐瞒的极好。于是我跑了一趟登仙极乐楼见了苏掌柜,据他说,当天晚上所有的酒菜里只有这一道点心是新上的,里头以芋头与绿豆为主,而凭我行医的经验,我的确见过有浊瘀痹的病患会因这两样食材诱发病症,所以我请苏掌柜送了我一份点心,倘若冯公子认为我说的乃是污蔑,那大可当堂试试这点心,看他的手会不会因此物发肿”
姜离说着又是一笑,“当然,即便冯公子的手十分巧合的发了肿,也仍然有和血指印不匹配的可能,届时冯公子同样能排除自己的嫌疑。”
姜离淡笑着,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使得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莫名给人冷酷森然之感,冯筝心底打了个突,还未开口,李同尘已经起身道:“原来如此,若真是这样,那冯筝你必须得用点心了!你若心中无愧,用完点心便自见分晓!”
李同尘急于有个结果,又从怀夕手中拿出点心递到冯筝跟前,“冯筝,那天晚上我们每个人都用了点心,我记得你也用过,你当着我们再用一次,到时候衙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再怀疑你,你快点证明自己啊”
冯筝被他催着,竟听话地拈了一块点心,可就在他即将放入口中时,他像是如梦如醒一般回过了神,看看点心,再看看李同尘期待的眼神,他眼底猛然迸出一股子厌恶,又一把挥开了点心盘子。
“啪”的一声重响,瓷盘碎裂,点心亦撒了满地,李同尘吓得后退两步,“冯筝,你……你这时不敢吗?!难道薛姑娘说的是真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让我试我就试?!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根本没有证据,没有人亲眼看见我杀人!你们都是污蔑!都仗着自己出身显赫在此污蔑我!”
冯筝恼怒非常,表情都狰狞起来,怀夕看的不对,连忙拉着姜离又往后退了两步。
冯筝咬牙道:“什么肿不肿的,那指印我已试过了!我已经被排除了!你们用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不过是想栽赃我罢了,王爷,国公爷,二公子、夫人,你们,你们应信我吧,我不可能害段霈”
段家人并不想让冯筝成为凶手,段霈已死,若借此事让定西侯府也折个孩子才是最好,但事到如今,他们便是再恼恨定西侯府,也不可能枉顾杀子之仇睁着眼睛说瞎话。
段国公怒道:“我们信你?我们信你这么多天了,可你竟不敢用那点心!你就是让薛姑娘说对了是不是?!就是你害了霈儿!”
冯筝不住摇头,“国公爷,不是我……”
严氏此刻也反应过来,她的恼恨来的更快,“你怎么敢!霈儿把你当半个兄弟!你怎么敢害他?他对你做的还不够吗?甚至让我出面为你说亲,你看看你自己,若没有霈儿请求,你这样的出身哪里配我给你说那些人家,还是说继室!为了此事,我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可你竟害死霈儿……”
段凌也愤然起身,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冯筝衣领,“冯筝!是你干的?!是你杀了我大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段凌,这里可是公堂之上,虽非公审,你也得有规矩些。”
说话的是高晖,段霈死后,段家愈发恨上了定西侯府,这盆脏水差点就泼到了他们身上,如今得知冯筝才是真凶,他便似看狗咬狗一般,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