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章桓也点头,“我还听到了他的、他的惨叫,那惨叫听起来……虚虚实实的,很像是故意捉弄人的样子,看到他倒地,我也有一刹以为他是在玩笑,等他们喊起来的时候,我才觉得有些怪。”
裴晏扫视了众人一圈,“是谁第一个下去的?”
李同尘红着眼睛举手,“是我,当时我站在楼梯间最近的位置,看着不对劲,我第一个跑下去,不知是不是饮多了酒,我摇摇晃晃走不稳路,还跌了一跤,我到了底下演台,看到段霈胸口已是大片血色,吓得跌坐在地,等我去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一动不动了。”
“见他不动,我更吓得没了魂儿,他们后面跟来的也吓得不轻,都去又喊又抱又叫人请大夫,再后来便是我们七手八脚把段霈抬了上来,抬得时候,他似乎还是有点儿气的,可上来之后,人就真不行了,他的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我按伤口也按不住……”
李同尘刚止住眼泪,此刻说着说着又哭起来,萧碧君和高清芷听着,也都抹起眼泪,屋子里一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姜离已给高晗进完了针,先往露台西面的楼梯间看了一眼,又见高晗和高清芷衣袍之上干干净净,这时,裴晏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李策,“寄舟,当真如此?”
李策一脸的沉郁,“确是如此。”
落下四字,他又拧眉揉了揉额角,“今日的酒似乎有些古怪。”
此言一出,章桓忙道:“不错不错,分、分明饮的不算多,可我下楼之时,也东倒西歪走不动,上楼之时更是费力极了,且看幻术之时,似乎格外忘情,眼下让我想,我竟有些想不清前前后后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同尘跟着点头,其他几人也颇为赞成。
裴晏颔首,遂看向这登仙极乐楼明面上的掌柜苏泉,“苏掌柜”
苏泉是个年过不惑,细眉豆眼的微胖男子,见裴晏眉目寒峻,他立刻跪倒在地,“裴大人明鉴,小人招,我们今日的幻术术士名唤杨慈,今日的幻术,其实……其实多为障眼法,只是术士手法极好罢了,再靠许多机关配合,所有操纵机关之人都藏在对面楼里和演台之下,那罗刹人偶的确会动,可动也只是动胳膊,力道极小,成年男子就算被刺,也绝对刺不出致命伤口,能划破衣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刚好刺中心口呢?”
裴晏闻言看向九思,九思会意,立刻转身出去。
裴晏又继续看向苏泉,“那酒呢?”
苏泉连忙摇头,“不敢不敢,我们怎么敢给贵人们放下三滥的东西到酒里?是……是香,屋内用的香里头加了一点儿曼陀罗,药效颇微,不伤人身,也极难发觉,这东西能让人起兴,兴致高了,便更容易沉浸在幻术之中,便也看不出有何破绽了。”
“这、这是我们这些地方的惯用伎俩,到处都是一样的,我们从去年开始演幻术之时就这样做,也没出过什么事,今天是绝不会因为这点儿东西出乱子的,这东西也好解,只需饮两杯浓茶即刻,我们每日都会送客人们茶汤……”
死的是段国公世子,苏泉即便善于和权贵人家打交道,此刻也真是怕了,他红着眼磕头道:“小人没有一句假话,您可以让人查验屋内之香,小人绝不敢欺瞒!”
裴晏一眼看向屋内角落里的香炉,上前仔细查了查,又朝姜离走过来,“请姑娘帮忙看看。”
姜离接过香炉闻了闻,点头道:“含曼陀罗与苦艾草,再加沉檀,闻起来与普通香并无二致,但苏掌柜也没有说错,这点儿剂量不足以中毒,有轻微致幻之效,再加上饮酒,或许会让人腿脚发软,但不会意识不清。”
李同尘瘪嘴道:“这里我来过多次,往日的香也没有如此叫人难受的,薛姑娘,你不如也给我看看,我脑袋也好、好痛,像有斧子在凿。”
裴晏见状上前两步,打量他两眼道:“你既来过不止一次,那今日幻术开始之后有何不同?除了头痛,身上还有何种不适?”
李同尘清了清嗓子,道:“幻术都相差无几,非、非要辨别和往日不同之处,那便是今日那、那黄龙变格外五彩斑斓,尤其到了目连救母一出,黄龙变的幻象似乎还未消失,哦,对了,那雕梁帷帐上的神仙彩画,似乎活了,到中间甚至分不清我人在何处、身侧之人有谁,真像到了极乐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