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眼风一扫而过,又收回视线请崔槿换只手请脉,她凝神分辨脉息,过得片刻收回手,几乎是同时,只听“吧嗒”一声,裴晏将八卦锁拼合齐整。
崔槿惊道:“这么快”
宜阳公主失笑,“你这孩子,还想用这些小玩意难住他不成?”
她摇了摇头,先关心崔槿病况,“薛姑娘,如何?今日可要再施针?”
姜离道:“昨日施针手重,今日县主先缓一日,方子照旧不变,等明日我会换一套针法,今日县主安养精神便好”
宜阳公主松了口气,白敬之在旁道:“昨日我便觉姑娘针法奇诡,颇有剑走偏锋之感,若是别的大夫,只怕不敢下那样的手,今日姑娘自己也这样说,看来我并没有看错,姑娘小小年纪医术过人,胆识也颇为不凡。”
姜离闻言起身道:“白大人不知,行走江湖时以救人性命为重,很多时候用药施针比昨日还要奇险,只要能救人自不必拘泥。”
白敬之一脸赞同之色,但这时,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来,“姑娘精于针灸术,昨日我回了府中,也在想县主之病可有其他解法,于是翻阅医书,看到了这样一例医案,还请姑娘看看,并指教一二。”
姜离欣然应好,起身接过脉案细看起来,然而很快,她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凝重起来,其他公主府之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她遇到了何种疑难,昨日她为长乐县主施针定方,已颇得信任,倘若今日被白太医考住,自又叫人心生质疑。
没多时,姜离苦笑一下道:“白大人,是我孤陋寡闻了,请大人解释何为‘偶刺’,又何为‘报刺’‘浮刺’①?这是哪位大人医案,病状我倒看的明白,可这施针之法说的晦涩,我却是不明……”
姜离面色无波,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昨日施针,她所说夏日热邪之言不过是寻常病理,只因她强调了季节,而引起白敬之怀疑,但她更未想到,白敬之心虚之下,竟会拿着魏阶往日诊病的医案前来问她!
魏氏“伏羲九针”除了讲求施针行医随四时变易,还有魏氏独创的十二节法则与五刺五邪之论,从而生出千变万化的行针之法,再厉害的医家也难参透,而这医案之上所用之言,正是伏羲九针十二法则之名,只有研究过魏氏医案,又或学过伏羲九针之人才懂其意,白敬之拿这样的医案出来,她但凡开口轮医道,便暴露了她懂伏羲九针之事,此试探之法虽直接有效,却也太过愚蠢,白敬之终究只把她当做个小姑娘看待。
见她生疑,白敬之紧紧盯着她的目光果然微松,他一笑道:“‘偶刺’是为前胸刺何穴位,后背便同刺相对应穴位,‘报刺’是为重复刺穴三次,‘浮刺’是为轻斜入刺,浮于肤表,不入肌理①……”
姜离做了然之色,很快道:“这医案所记施针之法似乎比我所用更为奇险,但应有奇招奇效之感,若非要有何易改,倒是这方略或可调整。”
白敬之最擅汤液,忙细问起来,裴晏冷眼看着这一幕,这时将拼好的八卦锁递给崔槿,温声问道:“县主可记得前日之事?”
崔槿拿着八卦锁本颇为欣喜,此时面色微变,“你是说……”
裴晏点头,“公主莫去想那意外,只需将那日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与我复述一遍,就从申时开始饮宴说起便好……”
崔槿看向宜阳公主,宜阳公主坐去床沿揽着她,“莫怕,母亲在这里。”
崔槿瘪了瘪嘴,“前日我申时过半才去的花棚,当时所有客人都到了,我坐在母亲和庆阳姨母之间,看他们赋诗作文实在无趣,倒是花艺和煮茶有些好玩,那日母亲叫人准备了好些古法煮茶之物,我煮出来的不知是茶还是粥……”
“踏雪寻梅之时,所有人都去折梅了,当时那位孟姑娘嗓子不适,似乎想留下,可看着其他人离开的快,她也还是跟了出去,我和姨母走在一起,听姨母和碧君姐姐她们说话,没一会儿回来,他们因彩头而比试也有些意思。”
“……后来要散了,父亲领着我去折梅,除了折梅,还去看梅林里养着的小雀儿,是白头鹎,梅林的白头鹎不怕人,还会跟在人脚边跳来跳去,叽叽喳喳……”
崔槿越说越是放松,倒真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旁姜离与白敬之也论完了医案,皆听着崔槿稚气的话语在室内回荡。
“绿萼梅难种,母亲不许我多折,我便与父亲选了最好看的一支,就在这时,我们听到林子里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