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一转,陈母有意无意道:“我听老陈说,你这次立了大功,要去总队了?前天老赵过来,还跟他聊到这儿,他说组织审批已经下来了。”
这话多少带了点儿有意,说给孟逐溪听的。就是想跟她说,周淮琛很快就会去总队,以后就负责指挥和策略,不用再去一线作战,不用再去拼命、出生入死,她也再不用这么担心他的安危。
孟逐溪并不知道这件事,周淮琛没跟她说过,她有些吃惊。
周淮琛却道:“没有。”
对上陈母震惊的目光,他轻描淡写道:“下次再去。”
又坐了会儿,周淮琛让孟逐溪陪陪陈母,他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孟逐溪和陈母都以为他是去了解陈卓的病情,但周淮琛去了挺久。他先去了主治医生那儿,出来后,又去了院长办公室。
陈母挺有分寸的,避着沉重的话题跟孟逐溪闲聊,大多是周淮琛小时候的事儿。周淮琛出去了有一会儿,等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两人离开医院。
孟逐溪一直没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去总队的事。这样的向上调动多半是组织决定、上级任命,除非他自己不愿意并给出正当理由。孟逐溪一开始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不能否认,她想他去,但后来心里又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回去的路上,孟逐溪没说话。经过药店和超市,周淮琛也没有停车下去买东西,反而问她:“去哪儿?”
孟逐溪靠着车窗,静静的,没吭声,周淮琛打着方向盘,心照不宣地送她回家。
车到了地下停车场,孟逐溪解开安全带,安静地推门下车。周淮琛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扯开安全带,跟着下去。
他跟在孟逐溪身后,孟逐溪没邀请,也没拒绝。周淮琛跟着她进家门,孟逐溪径直回自己卧室,将门关上。他没像以前两人调情的时候一样强行推门进去,自己在客厅沙发上等她。
其实在鹿溪,孟时序离开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欲望和私心,所以即使做了决定,也未必真的就那么义无反顾。
他本强势,他只是,舍不得看见她眼里的恐惧,所以甘愿毫无保留地将决定权交到她的手上。
等孟逐溪出来的时间里,他就靠卧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从天亮到天黑,他的心也沉溺在患得患失的忐忑里,像这没有开灯的客厅,黑压压的。
不知过了多久,黄白色的光倏然从头顶洒下,驱散憧憧黑影,满室骤亮。
周淮琛抬眸,孟逐溪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眸都幽黑而平静。
孟逐溪轻声问:“我爸和我哥是不是找过你?”
周淮琛有点惊讶于她的敏感,他没有隐瞒和否认。
“嗯。”
孟逐溪也就能猜到全部了。
作为父亲,孟时序无疑是自私的。他既想要女儿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又怕她深陷其中,一生都走不出来。所以孟逐溪能猜到,那些孟时序绝对不会对她说的话、不会让她做的事,都会毫无顾忌地对周淮琛说、让周淮琛做。
“他们是不是让你换工作了?”孟逐溪问。
周淮琛安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点头:“嗯。”
孟逐溪涩然笑了笑:“你连去总队都不愿意,一定不会换工作。”
她了解周淮琛,更加知道,没有人能逼他做事。
“我会去总队,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这个案子结束以后。”周淮琛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很难说他是想给她承诺,还是只是想让她看到他绝不动摇的决心。
孟逐溪觉得应该是后者,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不负责办案,这个案子不是你的责任。”
周淮琛:“但陈卓是我并肩作战的队友,他是我的责任,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孟逐溪没再说话,空气陡然就安静了下去,连同刚才两人的声音,像是有具象一般,随着死寂的空气,一点点往底下沉去。
她知道周淮琛,一直都知道。她知道他什么样的性格,知道他跟兄弟什么样的情谊,更知道他最初的最初是为了什么穿上这身戎装。
他曾经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无辜丧生,他曾经因为不够强大而未能承担起保护身边人的责任,于是他加倍地强大、加倍地担当、加倍地救赎。也同时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他认定的责任,每一个,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担当。
不管是她,还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