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冷静下来。她继续主持祭祀典礼,众臣又跪在了祭坛之下。
半个时辰之后,祭祀典礼结束,华瑶率领众人返
回京城。
当天傍晚,顾家的家主赶来皇城,把顾川柏留存的一封遗书献给了华瑶。华瑶看完遗书,亲自去了一趟宗庙,此处有一间宫室,修建得富丽堂皇,供奉着方谨的牌位。
案台上灯烛闪动,香烟缭绕,华瑶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双白玉雕成的占卜工具,形状像是两只竹笋,名叫“杯筊”,分为正反两面。
华瑶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姐姐,顾川柏在凤山皇陵服毒自尽了,我看过了他的遗书,他想与你合葬。姐姐,你同意吗?”
华瑶把杯筊抛向空中,片刻之后,两个杯筊落到地上,全是反面。
华瑶又连续投掷了两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两个反面,这意味着方谨断然拒绝了顾川柏。
华瑶忍不住又问:“姐姐恨我吗?”
她再次抛出杯筊,“啪”的一声脆响,玉石撞击金砖,她看见了答案,不恨,竟然是不恨。
她一向不信鬼神,此前她从未做过“掷杯筊”这种事,今日不过是心血来潮。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这种巧合。她放下杯筊,缓步走出了宗庙正门。
方谨的墓室位于凤山皇陵,建造得十分精妙,暗设了重重机关。墓室正中央是方谨的棺材。她本人躺在水晶棺里,这水晶馆的外层嵌套着三座棺椁,里层是紫檀木,外层是精炼钢铁,檀木与精铁之间灌入水银密封,剧毒无比。
这样复杂的一间墓室,一旦关闭,就不可能再打开了,顾川柏注定不能与方谨合葬。
七天后,顾川柏的死讯传遍了京城,太医说他的死因是心病。依照大梁律法,他的棺材也葬入了凤山皇陵,不过与方谨的墓室相隔甚远。
顾川柏下葬后不久,坊间流传出不少风言风语,都与顾川柏有关。三四个月之后,京城官民渐渐淡忘了顾川柏,全城上下,几乎无人再议论他了。偶尔有几人记起他的声名,不禁感叹道,昔日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来日也只是一具白骨、一杯黄土。
*
秋去冬至,京城下了一场小雪。
年关将近,朝廷各部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更改年号的各项事宜。
大年初一当天早晨,积雪融化,晴空万里,大梁国正式改年号为“天成”,至此,华瑶就是一国之主天成帝。
两年前,华瑶在秦州设立了铸币厂。秦州汇聚了许多能人异士,技艺超凡的工匠也不在少数,经过两年的改良、打磨,秦州生产出来的钱币流通价值极高,制造工艺极难,包括铜币和银币在内,民间匠人几乎不可能仿制成功。
这种钱币,名叫“天成通宝”,在天成元年正月十号,由京城官府正式发行,短短一个月之后,成效显著。“天成通宝”在市面上流通广泛,京城的钱货买卖更频繁了。百姓上缴了私铸的钱币,按照官府设定的比例,兑换“天成通宝”,户部和盐铁局又把民间私铸的金、银、铜币运到秦州铸成新币,这一来一往之间,秦州和京城的商业更是兴旺发达。
天成元年春天,华瑶一心扑在钱法和税制上。由于“天成通宝”试行效果很不错,她又在永州、虞州、京城三个地方开设了新的铸币厂。同时,永州造纸厂也传来好消息,经过永州工匠不断改良,造纸厂能生产出一种轻薄草纸,虽不及宣纸平滑光洁,却胜在价格低廉、原料简单,平民百姓也能买得起。
开春以来,大梁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
今年的“耕藉礼”也与往年不同。所谓“耕藉礼”,是每年春耕之前,皇帝本人亲自在京城一块农田里演习耕种,为期一天,显示皇帝对农业的看重。这个规矩从西周流传下来,已有上千年之久。
自从昭宁帝病重之后,大梁国的耕藉礼就暂停了,今年华瑶又要去耕田了,官府允许百姓在远处观礼。
行礼当天,华瑶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没亮,她已经下地干活了。
这一块田地约有一亩大小,名叫“圣田”,是华瑶的老祖宗亲自开辟的。老祖宗还留下了一句话,大梁国历任皇帝,除了重病卧床的病秧子,其余人等,必须在田地里老老实实耕种,不得偷懒。
偌大一亩田里,只有华瑶和谢云潇两个人,众多官员都站在田埂上,观望华瑶和谢云潇勤勤恳恳做农活。
华瑶推动铁犁,把田地里的泥土全部翻了一遍。她力气大,干活也快,还有闲心和谢云潇说话:“好多人在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