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川柏做了驸马,远离朝政,也算是平息民怨了。
谢云潇从前曾经听过
关于顾川柏的风言风语,但他并不了解这一段往事。他沉默不语,片刻后,才说:“当年若是没有吴州科场舞弊案,皇帝应该不会钦点顾川柏做状元。”
华瑶叹了一口气:“哎,确实。不过话说回来,顾川柏还是很有才学的,他在绍州名声很好,绍州读书人都说他才高八斗。”
谢云潇又问:“顾川柏对你是否还有敌意?”
“这个我也不知道,”华瑶语气淡然,“无论他有没有敌意,顾家对我是忠心耿耿,他不能与顾家断绝关系,只能顺应时局。”
*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华瑶已从皇城出发,赶往京城郊外凤山皇陵。华瑶向来不喜欢铺张浪费,不过今天她要去皇陵祭祀,车马仪仗必不可少。她撩起车帘,向外一看,旌旗飘动,宫扇高悬,明黄伞盖光彩耀眼。
她心里暗想,天呐,好大的阵势。
她向侧边一躺,枕到谢云潇的腿上,睡了一个回笼觉。谢云潇一直搂着她的肩膀,还会调整坐姿照顾她的睡姿,她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一场美梦。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队伍抵达了凤山皇陵。
华瑶从马车上走下来,众多侍从跪地行礼:“卑职恭迎陛下圣驾,恭请陛下圣安。”
华瑶沉声道:“免礼,请起。”
众人道:“谢陛下恩典。”随后全部站了起来。
华瑶向旁边瞟了一眼,瞥见了若缘、琼英、顾川柏。现存的皇族仅有这么几人了,依照皇族祭祀礼仪,华瑶亲自祭祀之时,皇族位列华瑶身后,众臣跪在祭坛之下,万一顾川柏想要闹事,谢云潇可以及时制止他。
祭祀时辰已到,鼓乐声起,华瑶缓步走上玉石雕成的台阶,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圆形祭坛,位于皇陵正中央,祭坛上摆满了鲜花瓜果,散发着阵阵芳香气息。
华瑶点燃了三炷香,亲自念诵祭词。今日她率领众人祭告皇陵列祖列宗,言行举止不得不慎重。她略微抬头,看向东南侧,方谨的陵墓正是位于东南方向。
方谨的陵墓,华瑶心里闪过这五个字,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与此同时,谢云潇、顾川柏、若缘、琼英都站在华瑶背后,他们与华瑶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三十丈。
琼英今天早晨没睡醒,现在还有点困乏,又因为她背对着众臣,众臣看不见她的神色,她索性闭目养神,打起了瞌睡。若缘看了一眼琼英,自己也走神了,她与琼英的相同之处在于,她对高阳家的列祖列宗也没有太多敬意。
祭坛上微风吹拂,谢云潇的嗅觉远超常人,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立即看向顾川柏,只见顾川柏唇角泛出了一丝血水。
谢云潇当机立断:“你中毒了,我去喊太医。”
祭坛之下,鼓乐齐鸣,祭祀典礼声势浩大,顾川柏几乎听不见谢云潇的声音。他呢喃道:“我自己服毒了。”
谢云潇转身就要离开:“你何必如此。”
谢云潇只想尽快宣召太医,顾川柏一把拦住了谢云潇。众臣仍然跪在地上,无人知道谢云潇与顾川柏的争端,顾川柏声线颤抖:“我也……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忘不了,半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日日夜夜,永无解脱……”
顾川柏死死盯着谢云潇:“你不会明白……你的妻子还在世,你和她情深意切,你岂会明白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一想到方谨就痛不欲生!成王败寇,你和华瑶是王,我和方谨是寇!我至今还不知道方谨究竟是被羯人杀了,还是被你们害死了?两军交战之时,你们是何居心?!”
谢云潇怒火中烧:“战场上兵将九死一生,你对此一无所知,别再大放厥词。”
“我就问你一句!”顾川柏紧抓着谢云潇的衣袖,“究竟是羯人毒死了方谨,还是华瑶谋害了方谨?”
谢云潇毫无犹豫:“是羯人。”
顾川柏浑身肌肉紧绷,痛苦难忍,双耳都出现了轻微耳鸣。他仍未放开谢云潇的衣袖:“你对天立誓,若有半句虚言,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还没说完,谢云潇打断道:“你嘴里血流不止,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你应该坐到地上,镇定心神,以防毒性蔓延全身,”
谢云潇身影一闪,只因他轻功太过高深,无人看清他去往何方,顾川柏却知道他是去找太医了。他宁愿中断祭祀典礼,也要救人一命。
顾川柏反倒觉得讽刺,换做是顾川柏看见谢云潇毒性发作,顾川柏不一定会施以援手。他依旧憎恨华瑶,憎恨谢云潇,更憎恨方谨不辞而别。